我盯着眼前的敖景，他神色如常，只是长袖下紧握的拳头出卖了他。
他朝我跪下行礼，此刻他的眸子睁开，里面一片清明。
“情爱不过镜花水月，空梦一场，我自愿断情丝却杂念，潜心修行，重振龙族辉煌。”
我看着敖景化为一条五爪金龙，绕着我盘旋缠绕，继而一飞冲天！
是啊，镜花水月，空梦一场。
我走到胡蓉英的身边，径直抱过她怀里的孩子。
孩子嘟着小嘴巴正在睡觉，嘴角边一点哈喇子流出来，我轻轻一笑，伸手擦干净他嘴边的口水，
“阿宁真乖。”
所有人低垂的头全都抬起来，满是震惊地看着我，
不是说会失去所有记忆吗？
我看着他们，收敛满身的威压，我记得所有的事，可唯独失去了对胡银皎的感情。
之所以让胡银皎押送初阴去冥界，是因为只要看着他，脑子里全是陈瑶对他的爱。
可我不是陈瑶，我是瑶琼，我是西王母。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胡银皎，索性不见他，而我也需要时间好好理一理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
我抱着阿宁，一步一莲朝天上而去，自此，人间第一抹尘光照亮大地。
胡银皎很快就回来，看着沉默地众人，满身风雪，长睫压眼。
既然你忘了，那我帮你想起来。
我带着阿宁回到天上，回到我神界的住所。
那里地处极地，极地不仅是流放之地，也是我的神殿住所。
这里常年冰封，神殿也是万年寒冰铸成的。我看了一眼门口冰桌上放着的瑶池盛宴的请柬。一挥袖将它散于空中。
漫天的雪纷纷扬扬，落在神殿殿檐上，我盯着看了半晌，才看出些许熟悉感来。
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灵台清明，通体舒畅。
我回来了。
神殿大门朝我缓缓开启，我抱着阿宁飞进去，一旁被冰封的仙娥纷纷破开冰层走出来，他们身上彩带纷飞，朝我恭敬地行礼。
我敛眉嘱咐，吩咐他们去采办人间的食物。阿宁太小了，还需要吃东西。
一边一个年岁大些的神女提议将阿宁送到极地辖下的十三洲学艺，被我下意识拒绝了。
之前他被送到钟山，九死一生，这一次说什么我也不愿意让他离开我。
自我回去，神殿很快恢复了正常的运转，我每日处理完政事，第一时间去到后院找阿宁。
阿宁慢慢会走路了，他在仙娥的逗弄下咯咯地笑
看到我走过去，摇摇晃晃朝我走来。
我蹲下身，一把抱住他，他的小手在我的肚子上摸了摸，
我的脸微沉，我尝试过将胎儿取出来，放在冰莲池中由神莲哺育，可当我做好一切法阵想要取胎时，陈瑶的一丝意识总会冒出来，她遥遥地看着我，眼里装满哀怨，裹满泪水。
我知道，她在怪我。
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个胎儿是个负担，当我屏息凝神，想要再次把孩子取出来时，
一个满头银发，眉眼冰冷，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人走了进来。
他略过阵法，走到我的身边，手一挥，径直将法阵熄灭。
我的脸彻底冷了下来，
“阿银？你要做什么？”我站了起来，眼神带着寒意望着他，
狐狸微微后退两步，一瞬间的迟疑后朝我行礼。
往常我都是直接免了他的礼，今天，我定定地站着，要让他说过子丑寅卯出来，毕竟，堂而皇之进我寝殿的，他还是第一人。
“您的身体不好，若是强行取胎，势必会有影响，现在正是娘娘肃清三山六界逆党的时候，不能有丝毫差错。”
他伸手取过一件外衣披在我身上，动作迟缓小心翼翼。
“难为你了。”我微微一笑。
走到大殿中，坐在上首的位置。面前的桌上堆满了玉质笏板。
我拿起来仔细看，皱起眉头，吩咐人将龙族敖景请上来。
若是不管人间，任由他们自己慢慢恢复，在这过程中还会死很多人。我需要有人帮我，拉凡人一把。
胡银皎双眸晶亮，他看着我，问我为什么不叫他去。
我压下心里陈瑶的意念，陈瑶一直没有放弃过从我神识中出去。
我喝了一口茶，微微垂下眼，“你回去昆仑守着。我虽然平了灭世大阵，但凡人依旧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你管好山中精灵，不要在人间生事。”
狐狸想说什么，他沉默片刻，还是领命出去了。
我垂下的眼才抬起，看到他的黑白衣角消失在门口，长吁一口气。
我走到镜子前，
“该你做的，你都已经做完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执着？”我看着镜子里的另一个我，
陈瑶依旧满脸的泪，声音里都是哭腔，“我想他，我很想他。”
我的心口一阵刺痛，“要怎么样，你才能不哭了？”
陈瑶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我想去昆仑，让我见见他。”
“不行，我是西王母，我怎么能去昆仑。”我斩钉截铁打断了她，
“呜呜...呜呜...”
看着陈瑶哭得撕心裂肺，我的心念一动，想到狐狸看着我的眼睛，我鬼使神差开口道，“去看一眼就行了，以后你安安静静呆在我的神识中。”
给我足够多的时间，我可以将陈瑶的一丝意识炼化。
她使劲点头，挂着泪水的眼睛里是肉眼可见的欣喜。
这一刻，我的心刺痛了一下。
漫天阴云，细雨淅沥。
去昆仑要过北海。
我踩着云头，一头长鳍刺妖猛地跃出海面想要偷袭我，
心随意动间弯月令出现在我的手中，取出玉箭，还没等那妖兽扑向我，玉箭发出尖锐的鸣声，直接刺中妖兽的额头。
顿时鲜血朝我喷射而来，我一闪身，正好避过，
刚想挑眉，眼睛里刺痛无比，眸子里血红一片。
无数的海兽从海里嘶鸣着涌上来，
我一只手捂住眼睛，另一手护着肚子。
这些海兽常年幽居海底，安安静静了几千年，为何今天突然发狂，像是被谁召唤一样，全部出动了。
我的眼睛还是滴血，鲜血透过指缝落进大海中，
我伸出手，长袖卷起那些血液，但仍有一两滴落进了海面，发出清脆的滴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