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耳边响起一阵叹息,叹息传来两个如云雾般模糊的字眼,“念咒。”
念咒,念锁神咒。
我心神不稳,张了张口却不敢念,敖阡也是神,敖阡会死的!
血雨还在继续下,翻腾在血雾中的金龙行动已经很迟缓了。
我闭着眼睛,泪水混着那些血雨划过脸颊,斑驳恐怖。
我低低念着咒,咒语如水波一般放大,初阴脸色大变,他挣扎着站起来,手势翻飞,掐诀念咒,一些鬼兽咆哮着从地上涌现出来,
初阴一步一步朝我走来,他的脚筋崩裂,跪在我的面前,他咬着牙继续向我而来,两条腿的筋骨都断裂开来,他固执地拖着一双腿,如同地狱跑出来的鬼魅,不死不休。
我望着外面的血雨织就的红色幕布,木讷地一字一句念着咒语,
一团漆黑的火焰在远方的血雾中弥漫起来,我的眼睛刺痛,几乎哭不出来,可下一瞬,我死死捂着嘴巴,蹲了下来。
敖阡就在我的面前,被灼烧,化为齑粉。
那些鬼兽因初阴的痛苦也痛苦,他们哀嚎阵阵,不敢上前。
“难道你不想知道怎么治好你的孩子吗?”初阴一字一顿,面色恐怖,
“你以为我会信你?”我张嘴继续念锁神咒,看着阵阵黑色火焰燃烧起来,
初阴被烈焰灼烧,脸上还带着怒极后淡淡的笑意,
“陈瑶,我小看你了,咱们后会有期。”
“你说什么?!”我的话音刚落,初阴就化为黑灰落了满地
我心里慌张地手抖不停,初阴是什么意思?后会有期?难道锁神咒都杀不死他?
我强迫自己深呼吸,一挥衣袖,浑身力量充沛,我被封住的灵气又解了开,
望着如血的天空循着血腥气,我飞到殷红的云层中,
一颗金色的龙珠坠在半空,熠熠生辉。
龙珠被我捏在手心,越捏越紧。
我冷眼看着地上的那些鬼兽咆哮,他们拼命想要挣脱重回地下的命运,其中以一只额间显着腾蛟样式的九头兽挣扎得最厉害。
我飞到他们面前的半空,迫使他们抬头看我,
“我知道你们应该是有灵智的,若我免了你们重回地下,你们可愿意追随我在这世间行善积德?”
为首的九头兽咆哮不止,我闭目敛神,随手一挥,眼前那些鬼兽都变成人的形状站在我的面前。
他们齐刷刷朝我跪下,
“多谢大师救我等脱离苦海。”
“...”
等到他们全部站起来,我才开口,“不管你们以往如何,从今以后追随我,我护着你们。”
他们全部肃穆点头,我举起手中那颗龙珠,所有的鬼兽奔腾着钻进了龙珠,只有为首的那头九头兽,
“你有什么话要说?”
九头兽再次朝我跪下,“大师,吾本是九头蛟,是圣君的坐骑。可为奸人所害,做了不少恶事,但那些恶事并非来自本心。”
“圣君是谁?”我垂眼看着他,恍然大悟般,“初阴?他为什么这么对你们?”
九头兽摇头,“我只知道,圣君组建了一支鬼兽军团,而我则是其中的指挥人,所有鬼兽听我调遣。”
我望着阿宁消失的方向,声音很平,“那好,就用你手下的兽军为人间做事吧。”
九头兽点点头,随后钻进了龙珠。
我闭着眼睛,开始寻找阿宁的踪迹,随即朝南边奔去,身形消失。
在一座水榭边,我见到他们,还有河神和敖景。
元岁依旧很麻木,问他什么都不回答,襁褓里的阿宁则一直在沉睡。
“怎么会这样?”我落在阿宁的身边,还没站稳就着急地问,
“他的魂魄被挑走了,现在只剩一魂一魄将将保住性命。”雾渊站起来看着阿宁,“这小子满身的戾气去了大半,有鲛珠和龙鳞守着,暂时也没大碍。”
我走到襁褓边,阿宁重新恢复了婴孩的样子,只是脸色青黑,看起来不像普通孩子,
“应该是被初阴吸走了他身上的戾气,这对阿宁来说是件好事。”河神的声音传来,我转头看向他们,“你们还好吗?”
河神点点头,微微一笑,可敖景却面色沉重,他的眸子静静望着水面,声音低沉,“敖阡死了?”
我的眼神黯淡下来,手掌摊开,里面一颗反射着日光的龙珠,
“我感应到他不在了。为了天下而死,死得其所,他没有辱没龙族的尊严和骄傲。”敖景看着龙珠,神态平静。
龙珠里面不时奔腾出一些鬼兽的图案,他抬眼疑惑地看向我,我轻轻拂过龙珠,九头蛟被唤了出来。
他站在中间,朝我行礼。
“你是圣君坐骑?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了?”九头蛟也是洪荒时期少有的兽神,即便为坐骑,也是拜在初阴门下,可现在竟被人炼成了鬼兽,
九头兽依次行礼,“说来惭愧,我是被主人炼成鬼兽的。”
短短一句话,却让众人都沉默下来,
人间,风雨已至。
洪水仍旧泛滥,瘟疫频发,苦不堪言,即便我们暗中给人间送去很多救治的良药,可无异于杯水车薪。
越来越多的婴儿出生即夭折,我行走人间,一方面治病救人,一方面寻找医治元岁和阿宁的方法。
可越来越多的人死去,人人惶恐不安。
我在这小小的救治所连轴转了几天,刚把一个病人安置好,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摔在地上,好不容易稳住身体,我坐着大口大口喘气,
“姐姐”一只小小黑黑的手伸在我的面前,掌心是一颗已经融化了的糖果。
现在是炎炎夏季,糖果捏久了,肯定融化的。
“姐姐,你吃糖果,妈妈说,吃点糖果就好了。”女孩说着,一双大眼睛忽闪着看向我,
我扯唇一笑,拿起那颗糖,是橘子口味的,
“你的妈妈呢?”
“妈妈变成星星了。”女孩看起来也就七八岁的年纪,她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还带着笑,我的心颤了一下,“那你跟着谁啊?”
小姑娘摇摇头,“等我好了,我要回家,弟弟还在家。”
“等你好了,你就来帮姐姐,姐姐做你的家人。”说着,我把糖果放回了她的掌心,
小姑娘眼睛澄澈透明,似一颗星,她点点头,跑了出去。
可第二天,我再见她时,她躺在一张小小的长凳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白布,
只是,那露出的半只手,手心里的橘子味的糖果异常显眼。
我不可置信,脚步越走越快,河神赶紧把我拦住,
“让我过去,让我过去,那孩子还好好的,怎么能给她盖上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