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染坊交到兰家那日起,工人的心中七上八下。
在禹州谁不知道,兰、申两家不和。
现在染坊归兰絮所有,她已经在招兵买马,下一步恐怕就是要将他们这些老人清退。
工人们看着坐在正座的兰絮和顾允行,心里忐忑。
兰絮不急不慢,喝完一盏茶,才悠悠说道。
“想必大家也听说了,我兰家要开染坊。”
“我知道你们心中担忧,我会因申家的原因辞退你们,说实话,我确实想过。”
果然,倒也是意料之中。
见底下的人沉默不语,兰絮起身整理好衣服,话锋一转。
“不过现在正值用人之际,所以我打算只要你们愿意,我可以你们继续做工。当然,若是有谁想离开,我也绝不挽留,每人一两算作补偿。”
还有这种好事?
工人们双眼放光。
禹州都传兰家人心善,今日一见,才知绝非谣言。
兰二小姐有胆有识,为人真诚可靠,他们打心底佩服。
相比起申子仁的剥削压榨,能摊上兰二小姐这种东家,也算是他们苦尽甘来。
工人们低声细语,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人,搓着手,笑嘻嘻道。
“兰小姐能够不计前嫌,留下我们这群人,那是我们的荣幸。您放心,以后我一定为您马首是瞻。”
兰絮上下打量此人。
看着有几分精明,但一双眼睛无时不贪婪地看着自己,心生厌恶。
顾允行更是不悦。
他当自己是摆设吗?敢算计自己的娘子,他是嫌活的时间太久了。
此人还不知道自己正逼近危险,一颗心放在兰絮身上。
“能给兰小姐服务,那是我们这些人的荣幸。”
兰絮眉头一皱,不耐烦:“你是谁?”
“小的名叫钱三,是这家染坊的掌柜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着急表现自己。
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兰絮最讨厌的,就是这种阿谀奉承之人。
声音微冷:“那以后你跟他们一样,都是这染坊的工人。”
钱三愣住,还没缓过神,兰絮已经对外高呼。
“进来吧。”
闻声,特地打扮一番的徐树进入大堂。
二人对视一笑。
兰絮将他拉至众人面前:“既然大家都没有要走的,那我便宣布两件事。”
“首先此人名叫徐树,也就是日后这染坊掌柜的。”
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钱三心中一顿,脸上燥热。
他在这行摸爬滚打多年,再加上能说会道,很是得申子仁欢心。
要在以前,他也算是一人之下,十几人之上,哪一个见到他,不是尊敬地叫声掌柜的。
这个臭丫头,不知天高地厚,让他堂堂一个掌柜的,去干低贱工人的活。
还有徐树,异想天开,他以为这个位置什么人都能做吗?
钱三心里恨到骂街,但面子工程还要做,又是一副听之任之的小人模样。
他不服,但工人们心里早就高声喝彩。
以前钱三狐假虎威,没少给他们穿小鞋,现在总算有个明白人,好好治治他。
“第二件,我希望你们能明白,我并非对大家不信任,可凡事都要磨合。但你们放心,我心中自有一杆秤,对我兰家忠心的人,我绝不会亏待他。”
“相反,有谁若是敢算计我兰家,我也毫不客气,不管是谁,赶出染坊!”
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
短短几句话,已经让不少人心中佩服。
虽然现在只是开始,但大家都相信,有兰絮在,染坊的生意一定能蒸蒸日上。
染坊正在筹备期,事事都要兰絮操心。
一连三日,每天都是从早忙到晚。
顾允行看在眼里,疼在心中。
夜里,兰絮刚一推门,旋即,一股清香沁入心脾,自己也落入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怀抱。
兰絮毫不慌张,反手抱住此人,甜甜道:“相公。”
顾允行声音哀怨:“还知道我是你相公。”
兰絮心里发痒,忍住不笑。
谁能想到,像顾允行这种大反派,竟然有一天也会像小媳妇般吃醋。
“这几日确实是我冷落你,不过好在,染坊的事总算步入正轨。”
“不如明天我补偿你,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顾允行低头,看着怀里的人闪亮的双眼,心中一动,不自觉地咽口水,声音低沉。
“这可是你说的,娘子不要反悔。”
为什么有种羊入虎口的错觉。
兰絮刚想说话,顾允行反手将她抱起,放入帐内,动作温柔。
“娘子你且休息,明日的事明日再说。”
临走,顾允行不忘吹灭桌上的烛火。
次日,顾允行早就备好马车和行李。
一家人吃完饭上路,途中,兰老夫人终于忍不住:“允行啊,就别卖关子了,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啊?”
兰絮在一旁眨着眼睛,等着他回答。
顾允行轻笑,有意无意地扫过兰絮的肚子:“娘子怀孕也有一个月,可孩子的名字始终没能定下来。”
“我已经打听过了,都说城南古寺香火不断,最是灵验。寺庙的住持德高望重,在禹州很是有名。我们去请他给孩子赐名,也好让奶奶安心。”
说的好听,分明是你自己着急,还要找奶奶当借口。
没想到顾允行一直记在心上,兰絮脸色羞红,心里甜滋滋的。
兰老夫人笑不拢嘴,亲昵地拍着顾允行的手,好像这才是她的亲孙儿:“好好好,奶奶没白疼你。”
他们二人夫妇一体,这才是兰老夫人最大心愿。
司鑫嘴快:“老夫人,城南古寺那风景甚好,姑爷为了让小姐散心,特地嘱咐多带几天行李。”
兰老夫人很是满意:“还是允行想的周到。”
“絮儿啊,奶奶知道你是为兰家着想,但你毕竟怀有身孕,染坊的事再重要,也比不过你的身子,一定要劳逸结合。”
只有真正的家人,才会这样关心你。
兰絮心里发暖,连忙应下。
马车内一家人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