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牡丹被送到了卫生所,她也确实是病了,在火车上人就有些不舒服,一直强撑着,傅昌明在这边人生地不熟,就他这个性子,一旦她倒了,傅昌明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刚刚那架势,她有装的成分,更多的是她实在是撑不住了。
手上打着吊针,赵牡丹一醒来就瞧见了赵富贵的背影,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头发花白,整个人佝偻着,比起她印象中的,一下子老了十几二十岁,酸意笼罩,赵牡丹深吸一口气,强撑着坐起来。
“莫动,到时候回血还要麻烦人家刘医生。”赵富贵站起身,给她掖了掖被子。
“哥,是我错了,当年我就应该听你的话,不去招惹傅景明的。”要早晓得傅景明有这么一遭,当初她就应该再挑个好的,知青里头那么些个出人头地,她何必死抓住傅景明这个半吊子,还受了半辈子的气,当牛做马的。
分不清是后悔还是不甘,赵牡丹哭的厉害,在赵富贵面前,将这几年受的苦和委屈尽数宣泄出来,更多的还是在异地他乡被坑骗的后悔,说到底,如果没有这一遭,赵牡丹说什么也不会回来的。
“行了,别哭了,你这还病着,哭多了脑袋得更晕了,我都跟你嫂子说了,你和昌明可以留下来,但是,你记住一点,你留下我也不可能白养你,你侄子又生了个娃,家里处处都是开销,该帮你嫂子的你都得帮。”
“我明白的。”赵牡丹眼睑微垂,嘴上应的好好的,心里却大不乐意,她要肯吃苦,至于跑回来,但凡她肯吃苦,都能在外头找个活干,就是日子苦点,钱少点。
算了,暂时先走一步算一步再说。
赵牡丹和赵富贵这边达成和解,方芳那边差点没闹翻天去。
“赵富贵,你真当自己你是活佛,随便什么阿猫阿狗你都要收留回来,忘了自己这些年是在哪待着了?忘了因为赵牡丹我们一家子过的都是什么猪狗不如的日子了?慷他人以慨?自己日子过得苦巴巴的,就看不了别人人间疾苦,你要有本事,我一句话都不多说,你又没本事,凭什么让我们跟着你一起受苦?这日子没法过了,呜呜呜呜```”
“够了,那是我妹妹和外甥,我不管他们还有谁能管他们?”赵富贵在心里直叹气,“你放心,我都说好了,他们住家里,肯定是不会吃白饭的。”
“嘴上应的好好,谁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的。”方芳嗤之以鼻,就赵牡丹这小心思,早在二十年前她就看透了,以前是公婆宠着她,养成了她这自私的性子,嘴上说着是傅景明连累了她,谁知道是谁连累谁,很大程度是赵牡丹自己做错了事情还将责任推到傅景明身上。
傅景明这人,过了这么多年,她印象没那么深刻,但有一点她印象很深,这人基础扎实,惯会察言观色,揣摩人心,年轻时那样,现在这年纪,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而且,他那还是铁饭碗,只要他想,能干一辈子,干到退休。
傅景明又不蠢,干嘛断自己的路,他不会,赵牡丹就不一定了。
“我在这里给你打包票,如果他们什么事都不干,你干什么我都不阻止。”
“这可是你说的,赵富贵,你可给我听清楚了,到时候不管我做什么,你都别给我插手,你要敢,被怪我闹。”地方芳说着,眼眶就红了,“这么些年,我容易吗,别人家是日子越过越好,就咱家这日子是越过越苦,以前时不时还能吃口大米饭,现在只能喝碴子粥,还有,你不在家里,你是不知道村里人的那嘴有多利,尤其是傅延州出钱给村里修路后,一句句的都直往心窝里扎,你没尝过,是不知道那有多苦……”
方芳一边哭一边说着这些年的苦,赵富贵本就心中有愧,被这么一说,哪里还会多言,当即下定决心,以后这两拨谁来诉苦,都让她们自己去处理,想来,方芳也不会做的太过分。
赵牡丹和傅昌明留下就这么决定了。
打了四瓶吊针,赵牡丹和傅昌明一起往回走,天有些暗了,傅昌明垂头丧气的跟在赵牡丹后面,冷风飕飕的吹,傅昌明满脸不虞,“妈,实在不行,咱们就走吧,这山沟沟里,要什么什么都没有。”
“中午舅送来的吃的,那都是些什么,又干又硬,粥也是涩的,哪里是人吃的,喂猪还差不多。”傅昌明抱怨的厉害,这么些年他被宠的厉害,哪里吃过这些苦,就连他们最苦的时候,吃的都是馒头,那什么碴子粥,梗的慌。
傅昌明大吐苦水,赵牡丹在心里沉叹了口气,“那你说说,我们现在能去哪?”
手上没有一分钱,最起码,他们得拿到点本钱再回去吧。
“要有钱,还能在外头做个小生意,身上一毛钱都没有,你说我们能干嘛?”就是因为没钱又没地去,她才带着傅昌明回老家的。
回来干什么,当然是赚点钱东山再起。
在外面待的这几年,赵牡丹还是开了窍的,别人摆摊做生意那叫一个红红火火,赚的钱也让人眼馋的很,当初她要不眼馋这东西,还能不被骗,她是真不甘心,在这跌倒了,她就一定要在这爬起来,就像是当初在傅景明那碰壁一样,后面不还是舔着脸来求她了。
回村一个最好的赚钱方式,那就是彩礼,她自身的条件,赵牡丹明白的很,只要有彩礼,她不介意应下,到时候钱到手了人跑了,不一样的美滋滋。
至于赵富贵一家子,那又如何,她首先得自己活下去不是,等她赚了钱,过好了,那还怕没钱还?以后欠赵富贵的,她都会十倍百倍的偿还,之前就只能委屈委屈他们了。
赵牡丹蜜汁自信,傅昌明是不知道赵牡丹心里什么打算,只知道在这多呆一秒都是折磨,可转念一想,除了待在这,他哪里还有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