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子瀚看了她一眼,立即冲了过去,从怀里掏出小瓷瓶,取了一粒丹药塞进张刺史的嘴里。
一旁的大夫已经傻眼了,反应过来时大声呵斥:“你什么人,给张刺史吃的什么,赶紧出去,不要妨碍救治。”
“全出去。”沈惜禾稳了稳心神,沉声命令,那大夫这才豁然转身,瞧见了身后的沈惜禾,他不敢多言,提着药箱就灰溜溜地走了。
服了药不一会,张刺史终于不再吐血,只不过他面色极为苍白,气若游丝。
“怎么样?”
胥子瀚看了他一眼,叹息道:“我的药只能暂时压制,虽然足够多,但是也不是长久之计,张刺史不比惜宁,他年纪大了,稍有不慎便有差池,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到佛头青。”
沈惜禾颓然坐在凳子上:“天心食肆楼派出去的人回来了,一点线索也没找到,我又让他们继续去找了,这回不仅是西陵,就连江南道,皖南道,岭南都要去找,直到找到为止。”
“我怕他们等不起。”胥子瀚也很懊恼,这种无力之感,他是头一回有,“等他们病情稳定了,我回一趟药王山,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沈惜禾看了一眼张刺史,心里很是愧疚,她起身出了门,张远还是刚才的姿势坐着,见她出来冷冷地转过脸去,刘氏迎了两步过来:“小王爷,家翁如何了?”
“他是中毒了,跟舍妹一样的毒,子瀚已经给他服了药,但是只能压制毒性,我们还在寻找一味药材才能制成解药。”
“那,家翁还能撑多久?”
沈惜禾摇头:“不好说,惜宁撑了12年,但明叔年纪大了,身子骨也不如年轻人——”
“我就知道,你说的都是废话,既然救不了我爹,你就给我滚出去!”
张远突然吼到,他目眦欲裂,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看着沈惜禾,沈惜禾知道他怪自己没错,可是想解释却又无从解释,最后只叮嘱了刘氏:“去给明叔换身衣服吧,衣服都脏了。”
刘氏点头,又替张远道了歉,这才送二人出去。
“子瀚。”沈惜禾出了刺史府站在街边转身看他,“张刺史中毒,惜宁毒发,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
“嗐,没事,放心吧,我前几日研制了新药,效果应当会更好些,回头还请小王爷着人来林府拿一下。”
“嗯。”她漫不经心地走着,“你说,给张刺史下毒的人会不会就是十二年前的人?”
胥子瀚看了一眼熙攘的人群,“应该是。”
“为何如此肯定?”
“青寒之毒典籍中的记载就很少,知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当年我父亲将这些记在手札里,但说实话,他自己都未曾亲自研制过,若是药王山的人都无法研制,那其他人就更难了,所以这个人要么有极高的天赋,要么——”
他陡然顿住,一种可怕的可能在他脑海里浮现,先前不敢多想,可是如今,眼下形势严峻,由不得他忽略一丝可能。
沈惜禾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试探地问道:“你是说,要么有可能就是药王山的人?”
胥子瀚凝眸,半晌重重点头:“不无可能。”
本以为十二年前的人早已没入人海,想找到已经是难如登天,没想到他竟然又会在西陵出现,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好事,只要找到了他,或许张刺史和沈惜宁都会有救,沈惜禾驻足在长街上,年味十足,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接二连三的事情打的她有些措手不及,即使自己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可是青寒的再次出现绝对是她意料之外的。
只不过,市舶使人选出事,朝廷的上报日期也近了,沈惜禾一筹莫展,若是她还执意选用自己认为合适的人,保不齐会落的跟张刺史一样的下场,当务之急,怕是只能由着左昭他们,任用元庆。
当晚,沈惜禾便将奏章写好,呈到了京都。
另一边,左昭和陈喧再次到元府道贺,元庆显然没有想到,事情会进展地如此顺利,他大摆宴席,宴请了左昭和陈喧。
“此事能成功多亏了左大人和景郡王,往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元庆举着杯,语毕一仰头,率先饮尽了一杯酒。
左昭心愿达成,自然心情大好,平日里与陈喧的一点小摩擦也抛诸了脑后,他举杯:“来,敬二位,希望往后我们会有更加紧密的合作。”
陈喧心中冷笑一声,脸上却洋溢着笑,一同举了举杯。
“听说那沈惜禾将自己关在屋里好几日,就连除夕都没好好过,哈哈哈。”元庆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看的出来他确实心情很好。
左昭心里对他有些鄙夷,觉得这是烂泥扶不上墙,稍微得了点势尾巴就翘上了天,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元大人的左膀右臂可是十分了得啊,听说是给张明下了毒,也不知道是何方高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刺史府下毒,本官倒是想见见。”
元庆心下一凛,玉娇是绝对不能曝光的,万一让左昭这老狐狸结识了,往后就有了拿捏他的把柄,他不会这么傻。
“就是江湖上花钱请的,主要也是刺史府戒备松散,许是没想到还会有人行刺,这才轻易得了手。”
一直没说话的陈喧挑了挑眉:“人可靠吗?别落网了给你供出来。”
“可靠,可靠,绝对可靠。”
见元庆这么说,左昭和陈喧也不再多问。
“想必过不了几日,京都的任命书便会下来了,到时候再好好庆贺一番。”左昭拍了拍元庆的肩膀,“你往后可要好好替二皇子效力啊。”
“一定一定,小的以二皇子马首是瞻。”
陈喧一直冷眼旁观着,直到听到这二人站队时,鄙夷地瞥了一眼左昭,这厮打着巡察使的名头却暗中招揽幕僚,若是揭发他,那二皇子也定然脱不了干系。
三人各怀鬼胎,一顿饭吃的热闹又疏离。
孟停云和胥子瀚林旭被邀请到沈府过了年,原本想着避嫌,后来实在架不住沈府的诱惑,打着为老太君请脉的由头就来了。
沈府现在人多,是十足的热闹。
也是头一回,沈惜禾姐妹三人一起在府里过年,沈惜宁吃了胥子瀚新制的药,身子已经大好,只不过她仍旧十分畏寒,时常要穿两件袄子,手里还得捧个水捂子。
沈惜禾一直没什么胃口,吃了年夜饭便早早地回了屋,坐在院子里仰头看星星,明日应该是个大晴天,这满目星河璀璨生辉,收回目光时却看到孟停云站在跟前,他手里提了个兔子灯笼,看着栩栩如生的。
她盯着那只兔子灯瞧了一会,孟停云笑着过来,将灯放在石桌上:“好看吗?”
“你做的?”
“当然。”孟停云很是骄傲,但他没说为了做出一只能看的灯,他的手被扎了好几个窟窿。
孟停云见她笑的有些牵强,凑近了些:“你是不是还在为张刺史的事自责?”
沈惜禾抬眸看他,“今早去了趟刺史府,被张远赶了出来。”
她的眼里有浓浓的失落,孟停云看着一阵心疼,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那咱就不去,张刺史如今也能下地行走了,子瀚也一直在关照着,没什么大碍,你放心好了。”
“要是没有子瀚,我都不知道张刺史和惜宁会怎么样。”
“你是不是心里感激子瀚?”孟停云忽然贼兮兮地笑起来,不等沈惜禾反应,接着道,“那等你嫁给我后,把秋芸许给他呗。”
沈惜禾狠狠瞪他一眼,一圈打向他的眼睛,孟停云离的近,没来得及躲,生生挨了一群,左眼瞬间无情一片。
“哎哟,你谋杀亲夫。”
“你还说,谁要嫁给你!”沈惜禾说着就要来第二拳,孟停云这回有了防备,一步跳开,堪堪躲过了飞来横祸。
时间仿佛回到了他们的初见,沈惜禾那毫不留情的两拳让这个男人一直留在了她的身边,想着当初他无情的两只眼,沈惜禾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孟停云反而不跑了,一把将她拉过来,圈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叹:
“你笑起来真好看。”
“你撒手,让人看见了。”
孟停云没动,却猝不及防地在她发上落下一吻,占了便宜,他瞬间松了手,沈惜禾一抬脚狠狠地跺在他的脚背上,孟停云“啊呜”一声哀嚎,正巧胥子瀚一行人进了院子,见孟停云捧着脚跳着调侃道:
“哪来的狗啊,叫这么大声。”
众人哈哈笑起来,沈惜元见沈惜禾眉间来不及散去的愁绪,几步跑过来,勾过她的脖子,抬手就在她头上锤了个毛栗子,沈惜禾吃痛地缩了下脖子,狠狠推开沈惜元:“你干嘛!”
“大过年的你一个人躲这干嘛呢,身为沈家家主,该干的事一件不干,该打。”
沈惜禾揉着脑袋,看的孟停云极为心疼,他在旁边听着声音都知道沈惜元这一下绝对没有手下留情,很想替她揉揉,但碍于众人都在,只得眼巴巴地看着。
“沈惜元!”沈惜禾爆吼一声,“你有没有一点女儿家的样子,以后谁敢娶你这个母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