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谢我。”施毅扶他起来，“我做的微不足道，甚至无法拯救春晓。”
“那不是您的错。”凤如雪插话。
从两人的对话里，凤如雪大概听懂了怎么回事。
她带马伟民来，不是为了给老师增添愧疚感的。
能够成为十大感动人物，施毅对教育的无私奉献，没有任何人可以诟病。
施毅摆摆手，没有让凤如雪继续劝。
“我活了这么久，自然知道什么该背，什么不该背负。”她炯炯有神的双目，无意识地望向半空。
半晌叹息地说：“走吧，看看哪个孩子，能演。”
凤如雪拉起哭摊的马伟民：“走吧，马导，该选角了。”
幼儿时期的角色出场戏份并不多，选角也是注重脸部的相似度。
楼依依理所当然地饰演春梅幼年时期。
小女孩对演艺圈虽然没什么兴趣，但她对妈妈的工作感兴趣。
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下来。
大宝也被选定饰演春梅幺弟。
小宝则果断拒绝了反穿女孩儿的要求。
其他三个小女孩的角色，则在艺术天赋极高的学生们里挑了三个。
和各个家长沟通后，都纷纷表示支持。
无论是支持孩子的兴趣，还是想对这种题材出一份力，尤其是女性家长，都格外支持地表示配合。
选角结束，马伟民和凤如雪并没有时间休息。
白天拍摄《章鱼游戏》，凤如雪几乎是上蹿下跳地全场打戏，动作戏，飒爽又帅气。
虏获全场女性工作人员的芳心。
风头甚至压过了影帝薛亮。
男主角苦笑：“如雪，我的粉丝都被你抢走了。”
拍拍他肩膀，凤如雪炫耀说：“羡慕不来的。”
拿着场务小姑娘送来的暖宝宝，她又开拍下一场了。
就这样紧锣密鼓地白天拍摄，晚上凤如雪又要继续拍《春梅》。
“撑得住吗？”马伟民担心，再看他自己眼下，都是厚厚一圈黑眼圈。
凤如雪摆摆手：“我没问题，你撑得住就行。”
“那就来吧，这是我的梦想，不能让你比我还拼。”马伟民打了个哈气。
架起固定摄影机。
不需要多余的交代沟通，凤如雪直接入戏。
长相不俗的女人被厚厚的粉底涂得像鬼，穿着艳俗又露骨的衣裙，腿上穿着勾丝的黑色丝袜，坐在破旧小理发厅前，涂着红色指甲油的食指中指夹着廉价烟，时不时抽上一口。
那双浑浊又麻木的双眼，随着来来往往地人群左右移动，像是在物色人选。
直到她找到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男孩。
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的大学男孩子，踌躇地在街口徘徊。
因为所处位置特殊，她和他之间在对视的第一秒，就产生了默契。
女人献媚地笑了笑，扔了烟头，高跟鞋踩灭火星，风情万种地走向男孩。
进来玩玩？
她明明没说话，眼神却在表达这个意思。
像是被诱惑，又像是冒险，男孩一脸犹豫又激动地走进理发厅。
下个场景，就是一张窄窄的双人床。
“你叫什么？”
“……”
“哪里人？”
“……”
男孩受挫了，见女人只顾着抽烟，根本不回答，他从厚厚的钱包里拿出几张钞票：“这些够吗？”
春梅抬头看了眼，抽了一张还给他。
“……多了的话，就算在下次里吧。”
像是说了不该说的话，男孩涨红地脸，风风火火地跑出门。
哐当！一声，这场戏结束。
徐亮满头大汗地推门回来：“凤老师，马导，效果怎么样？”
马伟民紧皱着眉，盯着显示器看。
“嘶……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
凤如雪揽了揽浴袍，起身凑到他身边看回放。
身上浓烈的廉价香水味有些刺鼻，马伟民闻到，竟还暗暗红了脸。
“徐亮。”凤如雪没抬头，叫了一声。
“诶！”男孩连忙应声！
她看向他，微微笑了下：“这场戏还得改改，你这几天晚上都来，叫上演我同行的四个姑娘，我帮你们入入戏。”
徐亮一愣，挠着头答应了。
接着几天傍晚，几个人聚在片场，只拍一种戏。
春梅和其他四个同行的对手戏。
凤如雪带徐亮入戏的方法，就是让他看着她们，到底是怎么生活的。
昼夜颠倒，疾病，死亡，恶臭和屈辱。
拍了三天，徐亮就看了三天。
第四天，拍的是徐亮饰演的男大学生的日常生活。
以春梅的视角偷窥，看向这个和她有天差地别的男孩，是怎样肆意又自由地生活的。
两种人生的强烈对比，也让徐亮猛然抓住了那个感觉。
他说：“我少了傲慢，是吗？”
他用一种难以明说，却让人不舒服的救世主眼神，看向春梅。
凤如雪笑了：“对，那个男孩，是傲慢的。他以为，他能拯救春梅。”
接下来的戏，就容易多了。
新鲜劲儿过去的男大学生，很快就厌倦了春梅木楞的反应，他在大学里找到了门当户对的女朋友。
他没看到，在他停止每周一次去见春梅后，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卸掉了满脸的浓妆，换上了干净又简单的裙子，混入他的大学。
跟在他身后，上课，食堂和操场。
跟了一天，也哭了一天。
然后，春梅又回到了自己的生活。
她却渐渐更难忍受这样的日子，服务态度不好，并且年纪渐渐大了的女人，被同行赶出了洗发厅。
她又坐上了那个肮脏的货车。
付了‘车费’后，她攥着仅有的钱，回了家，又被赶了出来。
张国利老师和宋单单老师的演技之深刻，立刻让整个画面的质感提高了一个度！
流浪到小学的春梅，翻墙找妹妹春晓，而后摔死的场面。
在李雪建老师演技的加分下，几乎看哭了所有人员。
耗时半个月，《春梅》这部小成本电影，也就和《章鱼游戏》几乎一起杀青结束。
“谢导请客杀青宴！咱们去蹭一顿！”马伟民厚着脸皮，在《章鱼游戏》的杀青宴上，单独拉了一桌《春梅》的演员。
高兴下，他又喝得歪歪斜斜，哭嚎着说些‘谢谢’‘辛苦了’之类的话。
凤如雪敬谢不敏，躲到谢导这一桌。
难得开怀的大导演笑了笑，凑到凤如雪耳边，带着酒气低语：“用不用我帮你走走关系，给《春梅》多安排几个场次？”
凤如雪一听，就知道这人也喝大了。
“谢导……唔！”擦过唇角的触感，凤如雪立刻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