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一双杏眸，死死落在对面的药王谷医女身上，眸中血色，目眦欲裂，面上却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听闻三公主脸上的烧伤，幸得于姑娘妙手回春，才将她治了好……”
她松了紧握着的双拳，拾起边上的剪刀，一边修剪着瓶中的花枝，一边缓声开口道：“陛下将本宫和腹中龙裔交给姑娘看顾，想来也是看中姑娘的医术，只不知，若是本宫腹中的孩儿一不小心出了什么事情的话，陛下会不会迁怒于姑娘你？”
霍念卿静静听着她的威胁，清丽脸容上，依旧淡如水。
“娘娘这是因为担心民女会将昨天的事情，告知陛下，所以连自己腹中的孩儿都不放过，竟打算利用未出世的孩子，来将民女杀之灭口吗？”
霍念卿语声平平的问道，澄澈透亮的一双眼眸，如雪上冰封，沁出丝丝缕缕的凉意。
芸娘被她的目光所慑，心底就是一颤，连带着手上的剪刀顺势一偏，于是，开得正艳的一枝栀子花，硬生生的在中间被剪了断。
“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芸娘一只手狠狠掐着另一只手的虎口处，仿佛这样的动作，能叫她竭力的维持住冷静：“况且，就算你真的看到了什么，你又有什么证据？难道你认为，单凭你的空口白话，就可以污蔑本宫吗？你认为陛下是会相信你一个小小的医女，还是相信本宫这个怀着他骨肉的宠妃？”
“可问题是，娘娘腹中的孩儿，真的是陛下的骨肉吗？”
霍念卿一字一句的看着面前的女子道。
芸娘蓦地抬眸，眼中锐利，宛如淬了血的利剑，似要杀人一般。
霍念卿却是平静的迎向她的瞪视，淡淡道：“娘娘方才说，单凭民女三言两语的空口白话，不可能让陛下相信娘娘背着他同别的男子有染……”
她拾起方才被女子剪断的花枝，插回了瓶中，道：“但陛下一时间相不相信根本不重要，只要在陛下心中种下这个怀疑的种子就行，疑心生暗鬼，足以杀死任何的可能，娘娘想必比民女更了解陛下的性子，应该知道陛下若是起疑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芸娘瞪着她，一双眼睛说不清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如一汪水，惊疑不定的闪烁着难言的复杂。
她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子说得的确没错。怀疑最可杀人，尤其是性子狠辣的当今圣上，她甚至能够想象得出来，若是自己同别的男人有染的传言落进那一国之君的耳朵里之时，那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念及此，芸娘脸色由是一白，本就没什么血色的一张小脸，在烛火的掩映下，更加白皙，宛如上等的瓷器，纸一样的薄，脆弱的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粉碎成齑粉。
美人儿就是美人儿，连恐惧都有种我见犹怜的美感。
“娘娘其实不用担心……”
霍念卿突然开口道：“若是民女有心将昨天看到的事情，告知陛下的话，早在方才为娘娘诊治的时候，就已经说了，又何须等到娘娘在这里质问和威胁民女？”
芸娘一怔，回想方才的一些，眼前的女子的确有无数的机会揭穿她同别的男子有染这件事，但她却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她为什么要怎么做？她为什么要替她隐瞒？
芸娘心底一时间闪过无数的念头。
“你为什么要替本宫隐瞒？”
芸娘问出心中疑问。
“娘娘同我素未相识，又且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自然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语声一顿，霍念卿直言道。“而且，我也有事情想要娘娘帮忙。”
芸娘心里不由一动。她下意识的看向面前的女子，隔着面纱，她看不清她的模样，惟有一双眼睛，清澈透亮，宛如打磨好的上等玉石，光华潋滟，耀眼生辉。
她说，她不会将自己背叛吴帝，同别的男子有染的事情泄露出去，但与此同时，也要她帮她做一件事。
利益交换，本就正常。
如此一来，芸娘反倒安心了些。
既然眼前的女子，已经如此坦诚的表明了立场，她自然也应该投桃报李，有了利益牵扯，方能够保证秘密的延续。
只是，不知道她有什么事情要用得到自己。
“你想让本宫做什么？”
芸娘问道。
霍念卿却没有急于回答，而是道：“敢问昨日同娘娘在一起的那名男子是谁？”
芸娘听她问起那人的身份，满心的防备当即竖起：“你问这个做什么？”
“娘娘想留下腹中的孩儿吗？”
霍念卿仍旧没有回答，只是突兀的转了话题。
芸娘眼角骤然一跳，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紧握了住，柔婉嗓音因为绷紧的声线而不自觉的逸出一丝沙哑：“你这话什么意思？”
“娘娘腹中的骨肉，究竟是何人的，想必娘娘自己比民女更清楚……”
霍念卿淡淡道，清眸不动声色的瞥过她苍白的面色。
“那又怎么样？”
芸娘一时间不知道她的意图何在，贝齿狠狠咬了咬唇瓣。
“那人知道娘娘如今怀了他的骨肉吗？”
霍念卿问道，瞥了一眼对面的女子，也无需她的回答，自顾自的开口道：“看来眼下他是不知道的。”
有孕一事，连这芸妃娘娘自己，也都是今日才知晓，所以，那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娘娘难道就不怕他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会为了阻止自己同庶母的奸情败露，而对娘娘痛下杀手吗？”
霍念卿悠悠的道：“毕竟，他身为皇子，却同他父皇的妃子有染，这件事若是传出去的话，只怕他不仅要被背上不忠不孝的罪名，甚至连性命都难保。因此，为着自己的前途利益和性命安危，难保他不会对娘娘杀人灭口。”
“不会的，八皇子不会这样做的。”
芸娘几乎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情急之下，将那日同自己在一起的男子的身份暴露了出来。
芸娘心中顿时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