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照片虽然很老了，但秦老爷子在上面加了层封膜，用漂亮的小盒子装着。
秦老爷子拿出这张照片的时候，还特意戴了白色的手套，捧起黑白照片的动作，更像是在捧起什么绝世珍宝，看得出秦老爷子很珍重这张黑白老照片。
不！
应该说，秦老爷子很珍重黑白照片上的人吧。
白愉溪看着照片的秦老爷子眼神不禁带了几分好奇，照片上的奶奶跟秦老爷子会是什么关系呢？
“太太，您的手套。”谦卑有礼的男声响起，同时一双女士白手套也递了过来。
“好。”她接过白手套，把白嫩，纤细的五指伸进去戴好。
秦老爷子把装着黑白照片的漂亮小盒子，往她面前推了推：“照片上的人是你奶奶。”
白愉溪微笑着凑过去，但当她看清照片上的女人样貌，震惊地愣住。
倒不是黑白照片上的女孩，美得倾国倾城让她惊艳，而是那女孩跟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同样是巴掌大的鹅蛋脸，黑亮的鹿眼，睫毛浓密黑而上翘，与眼上两道像画出来一样的眉毛相搭，让人看一眼就像是能被吸进去。
这样的容貌....一点儿也不妖，反而带着让男人们想要保护并且迷恋的清纯，秦川霆曾告诉她那叫“清媚”。
但不同的是照片上的女孩，穿着那个年代流行的旗袍，水蛇腰。
虽然女孩看上去最多也才二十出头，但她胸前的高耸格外突出。
尽管她长相清媚，坐姿端庄大方，一双白嫩的手交叉搁在膝上，下面藏在旗袍里的双腿并拢在一起，微微倾斜，显得淑女文静，甚至还有自己身上没有的羸弱，但她眼神里的性情却难以掩饰。
精修打扮的脸上，那双黑亮的鹿眼里显现的是野性，青春激情，对一切的无畏无惧。
她的举止穿着打扮应该都是为了符合当时的生存环境的需要，而严格管教出来的模样。
她那双不安分的黑亮鹿眼显现出来的才是真实的她。
白愉溪拿着照片仔细打量了许久，抬眸看向秦老爷子，薄唇微微弯了弯，“我长得很真像我奶奶，您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秦老爷子从宽大的梨花木桌子后起身，负着手走到巨大的落地穿前，午后的阳光从明亮的落地窗罩进来，在秦老爷子身上笼上了层光，显得他年迈的背影说不出的孤寂，甚至还有那么些悲凉。
秦老爷子可是咳嗽一声都能让帝国抖三抖的大人物，这样忧郁悲凉的画风实在是与他的身份不符。
但白愉溪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奶奶！
秦老爷子迟迟没有回答，让她心里生出股不安：“我奶奶她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你奶奶已经失踪很多年了，我一直在找她。”秦老爷子说着忽地转过来，眼神认真而坚定直视着她，“但我始终相信她还活在这个世上。”
也就是说她奶奶失踪了！白愉溪心里凉了半截，但能看见奶奶的照片，知道世上有秦老爷子这么号人物一直挂念着，也未尝不是一种欣慰。
只是秦老爷子对奶奶这么情深义重，应该不会是恋人关系吧？
如果是的话，那她跟秦川霆又算是怎么回事！
心又猛地悬起来起来，她蹙眉问：“爷爷，您能告诉我，您跟我奶奶之间的事情吗？”
秦老爷子长长叹了口气，被岁月蹉跎的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
白愉溪也在这个阳光充沛的午后，第一次听到关于她奶奶的事情。
奶奶并非她猜想的那样出身富贵人家，相反她出身在一个贫穷的农村。只有十几岁的奶奶已经是村里一枝花，再加上她绣活出众，上门求娶的人踏破了她家的门槛。
但奶奶却一个都看不上，直到秦老爷子出现。
秦老爷子身为将来要继承秦家大业的嫡传长孙，之所以会出现在奶奶的村子，完全是因为家族内斗导致。
奶奶发现他的时候，他浑身是血地躺在野地里，呼吸微弱的让人怀疑他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好在，奶奶的父亲是个赤脚医生，用一些土法子竟也把秦老爷子给救活了，但人活了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秦老爷子索性，就以要报答救命之恩留在了奶奶家。
两人日久生情，就在两人要成亲的那天，秦家突然找上门来接他。
秦老爷子这个时候还没有恢复记忆，但他再怎么不愿意跟着秦家的人走，也是胳膊扭不过大腿，最后只能被强行绑回秦家。
他回到秦家后没多久，就恢复了记忆，但他也没有忘记还在乡下的奶奶，不顾旁人的反对，亲自开车去乡下接奶奶。
但没想到的是，奶奶连同那个村子都消失了，仿佛是爷爷做了一场梦，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这个人，也没有那个坐落在青山绿水的村子。
“幸好，我离开的时候口袋里放着这张照片。”秦老爷子收起回忆的神色，视线落到黑白照片上那个长相清媚，文静淑女的女孩上。
白愉溪听完故事，很庆幸秦老爷子没有跟奶奶..就被带走了，要不然她跟秦川霆算是怎么回事？
但更多是觉得太不可思议！
如果说一个人无故的失踪了还能说得过去，但一个人连同整个村子都消失了，这就太诡异了！
会不会是秦老爷子记忆出现了某种偏差呢？
毕竟那个时候，秦老爷子受伤失忆了，就算后来恢复记忆也不一定是完整的，出现偏差也在情理之中。
但白愉溪害怕直接问会惹秦老爷子不高兴，她想了想问：“那您找了这么多年，有没有找到一点关于我奶奶的线索呢？”
“有。”
白愉溪眸子一亮。
“就是你！”秦老爷子盯着她，乌黑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你长得很像你奶奶，这说明她并没有同那个村子一起消失，我的直觉是对的！”
白愉溪忽地感到不对劲，问：“爷爷，您是怎么知道，她是我奶奶的？”不会只是因为长得像吧！
“我当年离开的时候，除了带了这张照片，你奶奶还给了我一小束头发。我已经做过DNA亲子验证。你确实是她的孙女。”
白愉溪眉头不赞同的皱起来，她不是学医的，但为了秦川霆跟白渡和白薇薇的亲子关系，她还是查了一些资料。
亲子鉴定主要用来鉴定，父子，母子关系，隔代鉴定倒是没怎么听说，更何况是确定照片上的女人是她奶奶，还是外婆？
多半是秦老爷子身边的人为了哄他，而哄他的人很有可能是秦川霆按排的。
她就说，秦老爷子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接受了她，原来还有这么一出，想到这里她凉了半截的心，稍稍回暖。
只是……如果秦老爷子那天查出，她跟照片上的女人，仅仅只是长得像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秦老爷子还会像现在这么慈祥可亲的对她吗？
又或者照片上女人的孙女另有其人，秦老爷子会不会……
她按压住即将冒头的恐慌，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她拿出真心孝顺秦老爷子，相信就算真有那么一天，也不会为难她吧。
秦老爷子见她垂着头不啃声，也没有想象中知道奶奶消息的喜悦，以为她是在担心奶奶的安危，温和地说：“我跟你奶奶虽然都已经各自结婚有了家庭，但我一直相信我们心有灵犀，所以我坚信她还活在这个世上。她是个看上去柔弱实际上很坚强的女人，一定不会让自己活过得幸福。”
这样感性的话，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秦老爷子嘴里说出来，自此垫付了他在白愉溪心中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冷酷形象。
她诧异地抬起头，一眼就对视上秦老爷子都坚定而又温暖的眼神，很奇妙地也生出了想要相信的感觉，她弯了弯唇角，笑着点头：“您愿意跟我一起寻找我的家人吗？我的意思是，如果找到我的亲生父母，应该也能知道我奶奶的消息。”
秦老爷子笑着说：“其实在我第一次看见你照片时，我就已经在调查你的身世。”
白愉溪并没有因为听见着话生气，她跟秦川霆在一起，秦老爷子调查她的身世也在情理之中。
她单手托着下巴问：“那您查到什么了吗？”
“你的养母郑之兰，现在就在我手里，但只要问关于你的身世，她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现在已经送去松山医院治疗。”
松山医院？
那可是帝都内有名的精神病院！
白愉溪惊愕地睁大眼睛：“你是说我养母，她疯了吗？”
“暂时看是这样。”
白愉溪紧紧皱眉在秦老爷子话里砸吧出，郑之兰也有可能是为了逃避秦老爷子逼问自己身世装疯。
郑之兰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如果不是郑之兰一心想要从她身上勒所到好处，听秦川霆的警告滚出帝都，就不会落在秦老爷子手里。
不过，她一点的不同情郑之兰，那样恶毒的女人，就算是死了也不会为过。
她愤慨地握成拳头，克制着胸腔里即将涌出的对郑之兰的恨意。
秦老爷子调查了白愉溪的身世，自然也就知道白愉溪跟郑之兰之间的过节，笑了笑：“我虽然已经用测谎仪测过郑之兰确实是疯了，但仪器再精密也比不过人。你跟她生活了几十年，有空的话，你可以去松山医院看看她。”
白愉溪可不会真的相信，测谎仪比不上人的鬼话，她更愿意相信秦老爷子觉得松山医院有人在帮郑之兰装疯。
而秦老爷子之所以会把郑之兰继续留在松山医院，估计也是想要她过去引蛇出洞吧。
“好，我刚好很久没有跟郑之兰见面，过两天就去看看她。”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秦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
秦老爷子走过来，在她对面的金丝楠木水波纹沙发上坐下，胳膊肘搭在扶手上在胸前交叠，身子向白愉溪这边微倾，压低声音问：“听说，你一直在查那个暗中害你的人？”
白愉溪虽然能理解秦老爷子为了找到奶奶，为了秦川霆调查她的心情，可这么一而再地被秦老爷窥探隐私，心里还是生出些不舒服。
她抿着唇，点点头。
秦老爷子：“我查到那个一直暗中害你的人，跟郑之兰也有联系。”
“您的意思是，这个人之所以一直害我是因为我的身世！而不是因为我跟秦川霆在一起，招来别人的妒恨？”白愉溪不敢置信地歪头，脸侧的发丝跟着垂落，露出圆润的耳垂。
秦老爷子想起白愉溪奶奶的耳垂，也是这样圆润，敛下眼眸，伸手拿起放在金丝楠木茶几上的青花瓷茶杯，轻轻呷了口香醇的大红袍，“那是有人利用了妒恨你的人，幕后推手害你的真正原因，还是因为你的身世。”
她是什么人啊，能让别人处心积虑地害她！
秦老爷子，您确定您不是在甩锅吗？
白愉溪很想这么问，但没那个胆子，她不满地歪头，问：“那您有查到那个人是谁了吗？”
“具体是谁不知道，但齐家嫌疑最大。”
白愉溪：“……”
脑子里飞快闪现齐佳仁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白愉溪头皮一麻，紧接着尾椎蹿起股森寒快速蔓延至全身。
她卷了卷手指，“您说的齐家，是帝国商会会长的齐家吗？”
秦老爷子凝视着她眼里的复杂情绪，敏锐地扑捉到点蛛丝马迹，试探地问：“对，就是我们秦家的死对头齐家！他们是不是找过你？”
白愉溪脸一热，心虚地别开视线，落在面前茶杯上复杂的青花纹路，晃了晃脑袋，“没，没有。”
齐佳仁才五岁，齐家就算想害她，应该不会派个五岁大的奶娃娃。
秦老爷子注意到白愉溪圆润的耳垂从微红变得通红，就算过了几十年，他依然清晰记得白愉溪的奶奶，有个一说谎，就会耳朵发红的毛病。
他身子往后靠在舒服的沙发靠背上，脸上的笑容不变：“他们如果找你的话，你就直接跟我说，放心，你是她的孙女又是我的孙媳妇，我一定会护你周全。”
白愉溪伸出嫩白的小手，拿起面前的青花瓷茶杯，热乎乎的茶杯传到掌心，暖意顺着经络满意到心里：“谢谢爷爷。”
“你既然喊我爷爷，就用不着这么客气。”秦老爷子看了眼她圆润耳垂还红着，话锋一转，问，“两个孩子都有睡午觉的习惯吧？”
白愉溪点点头。
秦老爷子：“我已经让阿景给你和孩子准备好了房间，你也跟两个孩子去睡个午觉。”
这是在暗示她该离开了，白愉溪放下手里还没喝一口的茶，笑道：“好。爷爷，您也好好休息。”
白愉溪前脚刚走，秦老爷子就对暗影吩咐：“去查查，白愉溪最近都跟什么人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