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别给我头上戴什么高帽子，我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后宅妇人，哪里就懂什么大不大度的，我只知道，上有尊卑，下有境遇。”
三夫人依旧是这幅不阴不阳的模样，说话的时候甚至不愿意拿正眼看柳衣。
想来就算是柳衣现在身份不同，她也还是觉得对方是曾经的下贱丫头。
“夫人这话说的倒是不错。”
柳衣没什么波澜的抬了抬眼皮。
她在跟自己的亲生母亲接触了许久，也被母亲安排来的姑姑提点过一二，
就连现在她的身边，也还有个沈家来的姑姑。
柳衣并不再向从前那样无依无靠了，
沈夫人真正做到了让她有所依赖。
“尊卑上下，怎么不对呢，要说人呢总是要看看出身，看看背景，要是差劲一些，保不齐就被些没道德修养的家伙看轻了，可见身份的确是个好东西。”
柳衣将侍女倒得茶在手里晃来晃去。
一句句带刺的话证明着她将不再与同日而语。
“不过三夫人也不必在意，夫人自然不属于是低廉的一方，从来高高在上惯了，当然懂得如何体贴下位咯，是也不是？”
柳衣伸手抚摸上自己的肚子，
她是个聪明的女子，知道这位原先只是简单看不顺眼的三夫人，为何如今执迷不悟的想要找她的麻烦。
果然，原本就心里带气的三夫人，看见了柳衣近乎挑衅的动作，直接气笑了。
“好好好，真是好得很，这萧府五爷的院子看来果然养人，从前出了个萧五爷还不够，这是再出个风华绝代的五夫人才肯罢休，”
三夫人的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恨意，看柳衣的眼神宛若实质的毒液。
“也就是不知道靠运气得来的日子能维持到几时，就像我们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五爷，知不知道自己多了个美娇妻。”
三夫人甩了甩袖子，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带来的一篮子桂圆，孤零零的放在柳衣面前的石桌上，被阳光照射着，带着些气氛的诡谲。
“唉。”
柳衣叹了一口气。
珠儿赶紧上前想要看看柳衣的状况。
“姐姐为何叹气，可是有哪里不舒服，珠儿立刻去请大夫……”
“不必。珠儿。”
柳衣又将视线落到不远外的芳姑姑，这是母亲的人，
特意从沈府送来萧家，不仅作为照顾大小姐的衣食起居，恐怕也有为沈夫人传递消息的意思。
不过，沈夫人也是好心关注，而非从前老夫人对她的那样，监视的意味更重。
芳姑姑走上前几步，抓走了珠儿想要接手过去的那只篮子，
她的双手一翻转，里面密密麻麻的桂圆倾泻而出，落了满地都是，
同时随着桂圆漏出来的，还有一条赤红黑纹的细长小蛇，
它藏匿在竹篮之中，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
小蛇一落地，便被芳姑姑一脚踩住七寸，
那灵巧的蛇头还想要回转来咬，就已经被脚下用力的芳姑姑踩断了脊骨，瘫软在地面上动弹不得。
珠儿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芳姑姑皱了皱眉，不是很满意的开口。
“只是些蛇虫毒物，别叫的这么尖锐，再吓着小姐。”
柳衣小时候饿的没办法的时候，也曾经在山里抓过蛇肉来吃，
因此面对这其中抖落出来的小蛇，并没有像珠儿那样大喊大叫，惊恐不已。
“好了，芳姑姑，珠儿到底是个孩子，没见过这些走兽，会吓到也怪不得她的”
柳衣简单的替珠儿辩白了一句，
无非就是芳姑姑作为沈母派来给柳衣用的人，对于珠儿这个并不怎么小心谨慎的行为产生了不满，
但是珠儿也只是个年龄尚且稚嫩的丫头，又能有多高的要求，未免对她太过不公平。
“芳姑姑，你学过武？”
珠儿这个心大的，知道是自己的表现差强人意才惹得芳姑姑不太欢喜，并非是因为得罪了对方，
本身就是自己的错处，珠儿不会对芳姑姑产生什么坏心思，反而一脸崇拜的看着徒脚将蛇踩死的芳姑姑，眼中好似有星光熠熠。
芳姑姑自然也不是什么真冷心冷脸的性子，
她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学过些皮毛，无非在这后宅中算得上更有一把子力气，和那些上战场厮杀打架的比不了。”
芳姑姑的眉眼冷淡，并不因为珠儿的崇拜而沾沾自喜。
“夫人交代我来好好看护大小姐，这类旁人送来的东西，要先经由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手探查一遍，才算安心，若是吃食，要先分析成分，探究药食药性，再找猫狗试毒，无碍才可放心一些，但最好也还是不要入口。”
芳姑姑一边教导着，一边拿起了院子里的扫帚开始清扫那些落下的桂圆。
珠儿学的很快也很受用，连忙抓起旁边的扫帚帮忙一起清扫。
看着一大一小的身影，柳衣重新叹了口气。
她想了想，还是开口。
“芳姑姑，做世家闺女，高门大户的妻，平日里都受着是这样的日子吗？”
柳衣的眉眼染上愁绪，
从前她被老夫人圈禁在那一方小院子里的时候，还以为是老夫人本身的掌控欲太深，生怕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什么意外，才限制的这么严格。
但是柳衣现在才好像明白，
当初的那些更多的是一种保护。
在这个吃人的萧家后院里，孤身一人的柳衣，肚子里揣着萧缜的孩子，这要是当时传出去了，
只怕没有三天就被人迫害流产，说不准一尸两命，死了干净。
柳衣虽说对于蛇虫鼠蚁的接受度还算高，但是刚刚的小蛇窜出也还是将她吓了一跳。
那样艳丽的花色，多半都是携带着剧烈的毒性，
被咬上一口，只怕魂归天地，
这让她如何不后怕，如何不恐惧？
而这样的手段，还只是最简单最朴实的一种，
三夫人有无数种方式脱罪，什么不知情，什么被陷害，最多拉一个丫鬟顶包，没有一点的实际意义。
但是她的命却只有一条。
这也就是柳衣和芳姑姑都没有什么想要追究心思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