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脸色并不算很好看，她抓住一个又出来倒水的产婆，沉着脸问道。
“里面的情况如何了。产妇和胎儿安危有没有问题？”
对上萧家说一不二的老夫人一般的人物，稳婆自然是赶紧回应。
“里头那位夫人生产的艰难，又是早产，送来已有好几个时辰了，仍旧出不来，再等着时辰只怕孩子坚持不下……”
“胡说！五夫人好的很，她的孩子也会好好的！”
珠儿到底陪了柳衣好长一段时间，从怀孕伊始到如今，也是大半年过去，这些日子同吃同睡，又性格相投，早成了比主仆更深厚的情谊。
她听着接生婆说着柳衣可能生命有危险，立刻跳出来反驳。
老夫人没有因为珠儿的无礼而斥责她，只是略微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太担心。
“尽力去做，尽可能保全大人和孩子，性命一定要留下，调养可以之后再补全，若是成了，你们几个的报酬再加一倍。”
接生婆一听，眉眼中都沾染上几分喜色，她立刻要求自己接着进去帮忙，老夫人点头应允，看着她体态轻盈的又钻进了房里。
“五夫人，五夫人使把劲儿啊，来，一边呼气，一边吸气，用劲，把孩子带出来…”
柳衣躺在床上，她的情感只感觉被绑架在了一搜破败零碎的小船上，河面上风雨招摇，破碎又缥缈。
柳衣的思维也连接不成具体，只剩下短促又简单意识，
身体上的疼痛不断的蔓延，下身撕裂斑驳的感受让她忍不住叫喊出声。
若是等到怀孕的时候差不多了，做足了准备，自然不会痛苦成这样，
只是谁都没想到，柳衣的肚子竟然在这个时候要生产了，
孩子已经月份太大，有动静了却是不好再安稳回去，毕竟连羊水都已经破了。
柳衣的意识浑浑噩噩，要不是对于孩子的意志意志在坚持，只怕现在也已经昏迷过去了，
她的嘴里咬着一团软布，是接生婆担忧她痛苦起来咬破自己的舌头，或者咬坏了自己的牙。
为了让产妇保持意识，就连麻沸散也不敢多用，只能稍微的用上一些剂量，减轻柳衣的痛苦，让她不至于痛的失去意识，
这一胎似乎是在生产之前察觉到了母亲的情绪，降生的也十分难缠。柳衣的嘴唇毫无血色，俨然气息微弱。
老夫人年纪大了，精神不济，虽说也有些惴惴不安，但到底还是回去了等待消息，毕竟谁也不知道柳衣这一胎还要磋磨多久。
珠儿换了干净衣裳陪在柳衣身边，她身上的杖责被老夫人抹去了，只是这次逃过，也不知道下次会如何。
毕竟萧缜对柳衣的态度，她仍旧历历在目。
“姐姐…柳姐姐……”
珠儿蹲在床头的角落，拽着柳衣的手，即便被拉扯的发痛，也不愿意放开。
“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不要闭上眼睛，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柳衣似乎被珠儿的呼唤叫回来一些意识，她虚弱的睁了睁眼，看到了完好无缺的珠儿，心里紧绷的弦放下了一些。
也是在这个时候，孩子折腾了这么久，终于愿意呱呱坠地，
随着一声虚弱的啼哭在房间里响起，柳衣闭上了眼睛，俨然脱了力昏睡过去。
产婆剪了脐带，将孩子小心谨慎的抱了起来，包裹进准备好的小包袱里，然后轻手轻脚的处理柳衣的身体。
这场生产终究还是来的太突然了，原本将养好了一些的身子，又被消磨的差去一截。
珠儿被那群嬷嬷拉开，再三保证了柳衣不会出事，她在坚持守在了一边，不再靠近。
“是男是女啊？”
老夫人那边，虽说没有柳衣那儿的手忙脚乱，但佛珠在手指间捻动，带着一些点燃的香住，
脸上表情不显，心里的想法并不清楚半点。
孟嬷嬷低了低头，声音清淡。
“是个小姐。早产，并不足月，看起来有些虚弱，似乎带着些先天不足之症。”
“唉。”
老夫人手中的动作停下，若有若无的发出一声叹息。
“罢了，也算是天意。”
那串在手中盘旋的佛珠放在桌案上，老夫人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疲累，
她站起身，往堂后走去。
一边走，一边吩咐。
“既然是先天不足，那让库房多分些补品过去，请大夫好生将养，到底是萧五郎的第一个孩子，这孩子，可不止我们萧家在意。”
这是萧缜的第一个孩子，不是个男孩，对柳衣的处境并不算太好。
但沈家也关注萧缜，得知他刚一回家，就让柳衣早产，心中不知道该有多少芥蒂。
也就是那位沈家的姑姑今日未在，不然不知道该有多少的矛盾冲突。
孟嬷嬷也轻缓的叹了口气，感到有些替老夫人苦恼。
沈家那边，也会看着这个孩子。
既然知道了萧缜对柳衣的态度不好，老夫人就要表现出来对柳衣的重视，用来平息沈家的怨言。
“宫里赏赐来的那些药材，也一并给五夫人房里送去吧，连带着让大夫日日关照，请脉请到身体恢复……”
孟嬷嬷迟疑了一瞬，
“尽数送去吗，那可是您……”
老夫人往前走着，挥了挥手，身形又薄了几分。
“不用多言，总归也是给萧家做了贡献，比我这个不知道还能活下几天的老太婆强，你只管送去吧。”
孟嬷嬷惊讶的是，那是皇宫里那位感念萧老夫人一生辛劳，御赐的珍贵药材，本来是用作以防万一，
想着某天若是不好了，那几百年的人参，也够吊上命来，好安排这偌大的府邸。
上次老夫人中毒，能够坚持到大夫赶来，也有因为舌头下垫了一片的效用。
补命固血，作弥留之物。
老夫人这一手，算是将自己的棺材本，也都一并送了柳衣，可见其真心。
柳衣那边，也是两日昏睡，再醒来时候，只觉得喉咙干涩苦痛，
她动了动手指，这才察觉到身侧有人守候。
珠儿静静的蹲坐在床榻边，头颅低垂，似乎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