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不贵低着脑袋，涨红了脸，吞吞吐吐不想开口。
他身后的洪家老爷一抬腿，把牛不贵蹬了出去，大声说，赶紧说。
牛不贵看老东家生气，这才说了原委。
原来，他早知道东沟的洞里有狐子，要不是今年冬天实在太冷，他也不会去打那窝狐子的主意。
那天，他抱了一捆胡麻柴直奔东沟狐子洞，就是为了弄到狐子皮，冬天的狐子皮成色最好了。
他知道，这冬天地硬，不可能挖得动，再说这洞到底有多深也不知道，他就想到了用烟熏。
他把柴火点燃后就塞进了洞里，然后不停往里续柴。
当他看到洞口柴火有动静时，就把柴火抽出来，把口袋对准了洞口。
这招还真行，他感觉到有东西窜进了口袋里，等洞里再没动静后，他提起袋子一看，没错，就是狐子，不过个头不大，像是今年刚出生的幼崽。
牛不贵就扎紧了口子，然后抡起口袋向地面摔去。
一下，两下，三下，直到袋子里没了声息。
他数了数，一共四只，第二天，他就直接去镇上找工匠做了帽子，由于狐子个头小，还有烧伤的痕迹，只能拼着做了一顶。
之后，牛不贵家里出了怪事，他每天晚上睡觉，总是梦到那四只没皮的狐子就趴在他后背，快压得他喘不过气了，那几天他就天天喝酒壮胆。
后来，孩子在夜里被看不见的东西拖拽，他才感觉到害怕。
他就去把帽子拿到那个他放火的洞口烧了，还烧了很多东西，又是磕头又是求饶。
本以为没事了，没想到狐子还是没放过他们家，这件事到现在，他都没和家人说过。
听牛不贵说完这些事，人们对他一顿数落，几个脾气大的老人更是拳脚相加。
毛老道拦下了众人，和他们说，牛不贵烟熏狐子洞时，两只大狐子出去觅食了，他摔死四只小狐子，两只大的是有道行的，自然不会放过牛不贵。
刚开始对牛不贵和他家人没办法，碰巧赶上孩子们生病体虚，这才有机会钻了空子。
毛老道说，他刚进门就看到了两只狐子趴在孩子们身上，他赶紧给灌了他特制的药，又在孩子们脑门上盖块红布，就是为了哄骗狐子以为孩子们没了。
因为狐子天生怕比它大的猛兽，所以才找狗来助威。
他在屋内和两只狐子沟通，了解了事情缘由，他希望能和平处理，可狐子根本说不通，执意要牛不贵家孩子们命，包括还没出生的那个。
它们说，它们情愿被天雷击个魂飞魄散，也要报失子之痛，让牛不贵也感受一下这份煎熬。
没办法，说不通，这才动了手。
毛老道说他也只能勉强应付，好在它们只为复仇，不想牵扯别人。
但它们也怕毛老道的手段，就想到赶紧去折腾牛不贵媳妇肚子里的孩子，以了心愿。
幸好狗们来的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话刚说完，院外有人推门进来，说是狗疯了，一口气跑到了东沟。
等他们赶到时，那狗已经倒在沟里累得不停抽搐着，现在还在外面喘着气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缓过来。
毛老道听了这话，皱着眉没说话。
停了一会儿后，慢慢说到，狗护院，也只是缓兵之计，狐子怕狗不假。
但就怕这东西为了复仇什么也不顾，那真可能会冲破它们天生的恐惧，如果那样，这些狗们可真不是对手，毕竟他们不再是那些四条腿跑的畜生了。
狐子来寻仇，是有缘由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赶尽杀绝，破了他们的修行，所以他让人们把狗牵好，能吓走狐子就行，但还是失误了。
毛老道说，事不宜迟，要赶紧着手最坏的准备。
毛老道和在场的几位上年纪的人说，这山里的精怪不一定有多少，他们之间自然有联系，所以我们要假事真做。
给孩子们办一个像样的葬礼，不马虎不对付，像真的一样，就埋到村东南的狐子洞附近，只要牛不贵的孩子们没了，那两只狐子应该会罢休散去。
毛老道交代，这事需要人多，只有屋里他们几人知道，对外面的人就说，牛不贵媳妇和孩子们都没了，然后完全按照白事的规矩去办。
最后毛老道很严肃地和他们说，如果泄露，很可能会引来狐子的记恨，遭到报复。
众人一听，眼都直了，有人还念叨，牛不贵这两口子人也不错，我们帮他。
毛老道说需要纸人，但附近没有会扎纸的手艺人，去远处请要明天才能到，这时间是来不及了。
毛老道琢磨一阵后，让牛不贵多多准备莜面粉，莜面就是我们那里的特产，没有小麦粉劲道，更没小麦粉白。
莜面特性是不发酵没弹性，粘性还大，捏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毛老道是要用莜面做面人代替纸人。
毛老道让大伙按三个孩子的模样做面人，再做一个孕妇的模样。
又让村里人找些木板破柜之类，马不停蹄做棺材，还准备了各种白事上用的东西。
牛不贵家屋里屋外各忙各的事，要不是院子门口的木棍上挑的那只白灯笼，还真不知道他们在忙乎什么。
就在这时，院外的狗们零星地叫了起来，慢慢变得狂躁，毛老道知道，是狐子回来了，他得抓紧时间。他从包袱里取了几张黄纸，贴到了牛不贵家的门和窗户上。
他赶紧进屋，让人把面人分别摆放到孩子们身边，他只留下孩子姥姥在屋里帮忙。
他让姥姥安抚孩子们，他在孩子们的手脚指头和脑门上扎针采血，涂抹到面人身上。
还给剪了头发植到面人头上，又把孩子们的衣服都套到了面人身上，而那个孕妇面人，当然是牛不贵媳妇。
等这些面人都处理好后，毛老道又从他的包袱里取了些药粉，分别给孩子们和牛不贵媳妇服下，让他们躺到了炕上，又从包袱里取出四块红布盖到了他们脑门上。
屋外的群狗好像是退到了远处，吠声慢慢变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