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蘑奶奶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果然,一会那周大人过来,听了白蘑奶奶声泪俱下的陈诉,不但没判罚白蘑奶奶,竟然让鬼官找了册子帮她寻找奶奶可在阴间,如果还在就让祖孙见上一面。
那鬼官翻了半天,说白蘑奶奶的奶奶并无缺德之事,已经转入轮回投胎去了,阵他亚弟。
周泰人柔声对白蘑奶奶说:“小姑娘,你奶奶有善德,已经投胎去了,你在家可以安心,以后不能随便使用禁术,这次我放你回去,回家后不能跟家人透漏半点这里的事情,否则我捉你回来也容易,知道?”
白蘑奶奶忙答应,又道谢。
于是那周大人派胡鬼官送白蘑奶奶出城,走到半道,胡鬼官拉住白蘑奶奶。
递给白蘑奶奶一个类似珊瑚珠的东西说,这个是他们修炼时采集百草炼制的丹药,可以解除阴毒。
白蘑奶奶以活人之体在阴间停留这么久,身体肯定有损伤,吃了这药可能会好些。
白蘑奶奶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那狐狸却很大方的说:“别客气,我要这东西在阴间也没啥用了。
倒是你回家以后,年节的帮我供壶好酒的了。
就用黄表纸写上阴曹地府胡猛龙亲受就行,记着写明白了。
不然送过来,一帮小鬼就抢没了。
以后你们送钱过来也记得写明白了,不然跟寄信写不明白地址似的,我们白跑腿,你们亲戚收不着,白便宜了野鬼了。”
扯了半天的闲话,他将白蘑奶奶送出了城,有了他在身边,那些恶犬都不敢上前。
走了一会儿,他忽然猛地推了白蘑奶奶一下,说,回去吧。
白蘑奶奶一个趔趄摔倒,再睁眼时已经是快下黑了。
自己还躺在炕上,就像做了一场噩梦。
姥姥和邓姑姑扛着锄头回家后,发现白蘑奶奶病了。
满脸通红发着高烧,姥姥忙用酒给白蘑奶奶擦奔喽(额头),倒是邓姑姑一眼瞧到了散在炕边的自己的小册子。
看到正翻在寻找故人这一页,心里吃了一惊。
拿银针探了探白蘑奶奶的血脉,发现应该是阴气入体。
大概就了解了怎么回事,于是对姥姥摆手让她别瞎费功夫,自己自去画符解咒。
白蘑奶奶整整调养了一个星期才好,邓姑姑也不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终于白蘑奶奶憋不住了想跟邓姑姑说时,邓姑姑却一摆手制止了她。
“二丫,你大概去了不该去的地方了吧?长个教训也好。
这册子上的咒语都是禁术,我只是记录下来,我自己尚且不敢尝试,你就敢乱用?
告诉你,寻找故人这咒语,这么长时间我只见我师祖用过一次,还是在非常之时。
你能回来是你命大,那边的人没告诉你这次经历不准外漏么?你还敢提起。”
白蘑奶奶一拍脑袋,自己就忘了不能跟别人提起的茬了。
似乎只要邓姑姑在,她就很安心,什么话都可以和邓姑姑讲,似乎笃定就算有鬼差来捉她邓姑姑也能帮她挡回去。
邓姑姑却摇头道:“你只是看到了我的本事,就觉得我厉害,其实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我的修为还不到我师父的一半儿呢,连借寿这样的法术都不能用出来。
再说阴间鬼差按律法抓人,有本事谁又敢阻挡?
就说这过阴的法术,我师祖用的那回,是本地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忽然得了疾病,家里人求师祖过去做法祈福。
谁知道还没等师祖到呢,这老人来不及吩咐后事就咽气了。
师祖掐指算来,这老人应该还有半个时辰的阳寿,想必是小鬼儿为了早点交差乱锁走了。
于是师祖施展过阴的法术,去了地府找了阎王爷。
因为我师祖在大帝座下是有名号和道碟的,阎王爷才网开一面的让我师祖将人带回来嘱咐后事。
然后到了时辰立即就来收人了,就凭你一个小黄毛丫头去了阴间,道碟道号都没有,谁知道你是谁?直接扣住完事,谁还能找他们去评理么?”
白蘑奶奶吐吐舌头,从此以后安分了不少,再也不敢肆意妄为。
过年的时候,倒是记着给胡鬼差买了瓶二锅头。
按照地址名字写了烧了,果然,第二天,那没开封的酒一点的酒味都没了,变得白水一样。
邓姑姑倒是对白蘑奶奶说:“你撒了个谎,让人家救了你还给你药吃,就一瓶酒就谢了?
要我说,以后有机会,将那两根狐狸毛还给他妹子吧。”
真让邓姑姑说着了,白蘑奶奶后来真的有机会上了二龙山。
遇到了胡丽萍,这是后话。
这个故事,是村里的宰羊匠讲给众人听的。
宰羊匠一辈子以杀猪宰羊为生,尤其擅长宰羊。
据他自己说,自二十岁正式从父亲手里接过尖刀子开始,前前后后,宰过的羊不下千头。
家里收藏的羊拐骨,已经装了满满两大抽屉。
老家有养羊的习俗,每逢岁末,家家户户都得宰只羊。
寻常人家不会宰羊的这门手艺,所以这个时候都会请宰羊匠过去。
每每这时,宰羊匠都会忙到很晚。
主家为了犒劳他,好酒好菜相待,他自然喝得面红耳赤,常常是踉跄而归。
这日,他又喝得酩酊大醉,肩扛着装着尖刀和砍刀的褡裢,左晃一步右摇一步地朝自家走去。
路上,他隐约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见一头山羊紧随其后。
他走过去,拍了拍那山羊的脊背,禁不住赞了一句:“这羊壮实,出肉!”
那山羊咩咩叫了两声,像是在回应他。
宰羊匠怕山羊在外面被贼人顺走了,便猛拍了一下它的屁股,嘴里吼道:“去,滚回家去!”
那山羊扭转了身子,似乎要回去了。
宰羊匠继续往前赶路。
走到一路口,又听见动静,回头一看,山羊竟又跟了过来。
他心里急了,从路旁的柴火垛里抽出一根葡萄枝子(这户人家种有葡萄),边骂骂咧咧边抽打了两记那羊,山羊吃不住打,闷叫了几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