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青梅的短刀对上长剑,本就在兵器上不占优势,而对方的身法又和她的剑法一般走诡异路线,难以捉摸,聂青梅应付起来很是麻烦,只是几分钟的时间,身上便被划伤不下十道伤口。好在聂青梅那特殊的体质得益,不然随着车翻有些头昏眼花的她根本不可能坚持下来。
王刀在周围盘旋片刻,终于瞅准时机抽刀上前,刀尖直指红衣女子的头颅。
这一刀,去势凶猛,他自认为对方绝无可能躲开,即便不能一举斩下对方脑袋,也可在其肩膀上留下一道碗口大的刀伤。
可王刀还是失算了。
刀尖落空,对方那柄古朴长剑直接调转角度,瞬间连刺三剑,在王刀身上留下三道再深几分便足以致命的伤口。
王刀倒地。
他昏迷前看到的最后画面,便是小姐投来关切和着急的眼神……等王刀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身处医院,躺在icu病床上,而小姐就站在床边。
小姐告诉他,“你的伤势已经稳定,不要乱动。”
王刀问,“那个女人呢?”
小姐笑了笑,“不用操心,已经死了。”
……
而后,在那段时间里,聂青梅天天忧愁着脸,就连躺在病床上的王刀都看不下去了,关心问道:“小姐,你在烦恼什么?”
聂青梅苦着脸说道:“我告诉你,但你不许告诉其他人。”
王刀脸色肃然,就准备发毒誓,“我若是敢泄露小姐的秘密,就天……”
聂青梅撇嘴骂道:“放的都是什么狗屁!”
王刀愣了下,赶忙闭上嘴巴。
……
小姐怀孕了。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躺在病床上的王刀不顾胸膛上密密麻麻的电线和正在打点滴的手臂,直接坐起身,愣了半天才缓过神,那笑的,比他王刀媳妇生孩子还要开心。
但聂青梅不开心。
“这是好事?这代表着我要当妈了,我不是少女了,我以后脸上会长雀斑,肚子上还会长妊娠纹,脸会变胖,肚子也会变大,跟一头猪似得……”
“小姐,这是你人生必须要经历的,早来晚来,免不了的。而且,你当了母亲后就会发现,其实有了孩子,你所说的那些忧虑和烦忧,都会随之一扫而空。母亲,是这世界上最伟大,并且最不后悔的职业。”
聂青梅黛眉依然紧蹙,“这些我知道,我能说服我自己,但……事情不止这些麻烦啊!”
她好似想到了什么,警告道:“我怀孕这事儿,你暂时不要告诉长川。”
“为什么?”
“因为……算了,你还是别知道了。”
“嗯?”
“等该你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
……
那段时间,王刀联系很多当年闯荡江湖时结识的老友,自掏腰包,安排在小姐身边保护。
后来,陆长川继任家主宝座,便再也没有刺杀了。
半年时间,聂青梅的肚子越来越大,她怀孕这个事情,便纸包不住火,也就无需他王刀继续隐瞒了。
这是一件值得整个陆家欢呼雀跃的事情。就算当年那些跟家主结下梁子的子弟,也都会表面装出一副和和气气模样送出祝福。
而聂青梅的脸色,却随着时间推移,越加的忧愁起来。
随她一同忧愁的,还有家主陆长川。
……
忽然有一天,小姐大着肚子找上门。
“我交代你两件事情,第一,等我生下孩子之后,我要你带着他离开陆家,越远越好,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第二,过几天,我会介绍给你一个人,他的名字叫聂榆,是我曾经的手下。我分娩前的这段日子,你便和他在一起。孩子一出生,你们便护送孩子离开……”
有人要对小姐出手?
当时王刀便怒火攻心,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陆家人动手!要知道,当时家主陆长川稳坐一把手,族内已没有反对声音,而外界的人士虽然眼馋陆家生意,但面对这棵擎天大树,也没谁敢真的动手耍阴招。
那会是谁呢?
小姐没有说。
但王刀能感觉出来,小姐心里应该是清楚的,她肯定知道是谁在暗地里潜伏。
……
分娩当天。聂青梅竟是提前预感到,独自一人坐车到市区边缘的一家医院,在所有陆家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进了手术室。
王刀和那个突然出现、自称从岛上来的男人一起冲进医院,来到小姐身边,打晕了大夫,抢走了孩子。
他记得,当时小姐那张脸非常苍白,眼睛看向孩子时,非常不舍。
他还记得,在自己和聂榆转身准备离开时,小姐虚弱地喊了他一声,说道:“王刀,这个孩子你必须保护好,哪怕用上你的性命。”
王刀落泪了,抱着孩子跪在地面,大声喊道:“我王刀发誓,从今往后这条命,只为小少爷而活,主辱仆死……”
聂青梅再次打断他的誓言,说道:“你不能死,因为只有你活着,才能保护好他。”
这个刚分娩过后的虚弱女子再次将目光投在孩子身上,柔声说道:“记住了,他的名字叫陆浮生。”
那一天,陆家刚出生的小少爷被带走了。王刀和那个名叫聂榆的男人冲出医院,便遭受到数十人阻拦刺杀,还好,幸不辱命。
也是在那一天,陆家女主人聂青梅死于难产的消息,传遍全国。王刀离开望州市,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抱着孩子嚎啕大哭。
……
王刀在说起这些事情时,脚步却未停下,带着少爷在土路上奔跑。
陆浮生内心涌动,仿佛有一口气憋在胸腔中,鼻头也酸酸的——这个乡巴佬不是没感情的人,听到自己这曲折身世后,也是差点落泪。先不提对方有没有诓骗自己,就设身处地想想一个女人在刚生下孩子后,便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与孩子分开的痛苦,也是足以让陆浮生这个表面愚笨实则内心情感丰富的乡下汉子想哭。
而且,那个‘应该是他亲生母亲’的女人,死了。
……
这老头儿说的有理有据,不像是骗人的。
陆浮生问道:“你说聂青梅是我的母亲,那我家的那个……她是谁?”
王刀叹了口气,“一个可怜又可敬的女人吧。”
“那她是谁?”陆浮生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拗劲儿。
“等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告诉你了。”
王刀打算结束这个话题,就说话的这会儿功夫,两人已经跑出那个村子几公里远。
四周仍是寂缪荒原,除了一望无垠的稻田之外,再找不出其他显眼的坐标。
所以,他们遇到一个很窘迫的问题。
有可能,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