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鹿鸣回来的消息还是阮幼早产的事实，哪一个都让阮家忙了个鸡犬不宁。
阮遇开车送阮幼去医院的路上手都在抖，要不是阮父阮母跟着，阮遇能把车开成蛇形走位。
到了医院门口，阮幼立即被抬上担架推进了手术室。
刚进去五分钟，风尘仆仆的鹿鸣就迅速赶到。
“呦呦呢？她怎么样？”
他没开口时，谁都没认出来这是鹿鸣。
他一开口，阮母就红了眼。
“你，你是鹿鸣？”
鹿鸣经不得刺激，一把抓住阮母的袖子，“妈，呦呦呢？她说她疼，她怪我没陪着她，呦呦在哪？她还好吗？”
模样竟有些疯。
阮父见状赶紧拉住鹿鸣，然后扯下阮母的袖子，“鹿鸣，你先别急。呦呦在手术室里，动了胎气提前生产，估计没什么大事。”
“生产。”鹿鸣念着这两个字冷静下来，闭了闭眼，“她一定很痛吧，她一定很辛苦，我应该更加努力，再努力一点早些赶回来陪着她的。”
阮母抹去泪水。
有些情绪是如何都做不了假的，像他的懊悔自责，担忧成疾。
鹿鸣爱阮幼，胜过爱自己。
“你是个好孩子，千万别这样想，你这样想的话，呦呦会心疼的。”阮母说。
阮父拍拍鹿鸣后背，“你先去将自己收拾一下，一会呦呦从手术室出来，你这副样子，她见了一准又要哭了。”
鹿鸣睫毛颤动的厉害，阮父知道他是听进去了，将车钥匙塞进他手里，让他打理好了再赶来。
鹿鸣点点头。
没过半个小时他就回了医院，一头短发乱糟糟，一看就是自己随手剪的，身上是简单的牛仔裤和卫衣。
鹿鸣鲜少穿除了西装之外的衣服，如今这身装扮让人有些晃神。
晃神过后留下的是心疼，他们忽地意识到，其实鹿鸣。
也不过是个二十四五的青年人而已，却承受的比任何人都多。
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坐了一众翘首以盼、忧心忡忡的阮家人。
鹿鸣坐在最边缘，指甲扎进血肉，手心变得模糊不堪。
他就那样死死盯着手术室门上的红灯，直到红灯熄灭。
医生摘下口罩走出手术室，身后护士手里抱了个小婴儿。
“恭喜，是个男孩。”
鹿鸣大步走过去，“大人呢？”这声音嘶哑不堪。
医生闻声，瞧面庞明明是个年岁不大的青年人，声音却如此饱经沧桑，眼神里也几乎充满了故事。
“大人很好，麻药还没过去，一个小时后应该就会醒了。”
鹿鸣周身明显的卸了层力，绷紧的双肩瞬间下沉，“辛苦了。”
医生点点头走了，路过长椅前脚步一停。
椅子前方斑斑点点的血滴在白色地砖上刺目的很，这位置，似乎是刚刚那位年轻人。
他在妇产科多年了，什么样的家属没见过。
老婆生个孩子就把自己自残成这样的，他倒是第一次见。
想到那年轻人提及大人时眼里压抑不住的担忧，医生重新迈开脚步。
他一定爱极了他妻子。
阮父阮母他们正兴高采烈地看小东西，鹿鸣却直接冲进了手术室。
护士赶紧拦住他，“艾，家属不能进，我们马上出去了，请去外面等。”
阮幼苍白的小脸映入眼帘，麻药劲还没过，她的额发被汗水打湿，即使是昏睡，双眉之间也不自觉的拢起。
鹿鸣双目泛红，握着门把的手青筋凸起。
推着病床的护士看着他说，“这位先生，麻烦让让。”
阮父听到动静，赶紧过来将呆滞不动的鹿鸣拉到一旁给护士让路。
护士推着病床路过时停了下，“孩子因为早产需要送保温室观察，家属需要有一位跟着，你们谁去？”
阮父看了鹿鸣一眼，他完全巍然不动，整个身心都落在阮幼身上。
叹了口气，“我去吧。”说着同护士抱着孩子走了。
鹿鸣和另一队护士去了病房。
阮幼没过多久就恢复了意识，麻药渐渐在失效，刀口火辣辣的疼。
她嘤咛一声，睫毛微颤。
“呦呦。”她似乎听到了鹿鸣的声音。
挣扎着睁开眼，鹿鸣握着她的手站在床边，一脸担忧。
“鹿鸣。”
他亲了亲阮幼的手背，“我在，呦呦不怕。”
长时间没喝水的唇部有些干燥，贴在手背上的触感也略微强烈。
阮幼由此确定，这不是梦，鹿鸣就在她身边。
“你这次出门的时间有些长，我很生气。”她眼里带了湿气，“以后都不出门了好不好。”
鹿鸣重重亲在她手背，声音在肺腑中拉扯，“好。”
阮幼听到回答笑了一下，随后看了看病房四周。
“宝宝呢？”她看向鹿鸣，“宝宝怎么样，好看吗？像你还是像我？”
鹿鸣一僵，他根本没看那小东西一眼。
“爸抱走了，小东西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阮幼眼睛瞪圆，气愤的问道，“你怎么还叫他小东西？”
出生第一天就将呦呦折腾成这个样子，鹿鸣实在对那个脆弱的东西喜爱不起来。
但阮幼看上去十分喜欢，他就不得不妥协。
“我错了呦呦，你别生气。”
“不行，”阮幼不放心的想去看看孩子，“我得去看看。”
“阮幼，你给我躺回去。”阮母拔高了音调站在病房门口喊。
阮幼实在放心不下孩子，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鹿鸣双手压着她肩膀将她按回去，“听妈的话，等你刀口恢复好了我带你去看。”
阮母点头，“就是，急什么，再怎么也得养好自己。”
阮幼虽不放心但也无济于事，看向阮母，“妈，你和爸还有姐姐回去吧，这里有鹿鸣就行。”
鹿鸣同意，“妈，你们操劳一天了，先回去吧。刚好明早可以顺便把呦呦和小，和宝宝的东西拿过来。”
阮母本来打定了主意要陪着阮幼，鹿鸣这么一说，她觉得自己还是得回去一趟。
“行，等你爸回来我们就先回去。”她看向鹿鸣，“你和我出来一下。”
两人来到了走廊。
阮母不放心的拉着他手嘱咐，“那这里今晚就辛苦你了，孩子白天会在保温室，晚上会送到病房，你要哄着他睡觉，记得换尿布。还有呦呦，刚生产完的身子弱，你要让她多休息。”
鹿鸣，“放心吧，我会照顾好的。”
阮母临走前又嘱咐了一遍。
鹿鸣听着她喋喋不休的讲孩子该如何哄，该如何抱……心里有些烦躁。
那小东西真是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