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幼醒来的时候,孩子正在哭。
“鹿鸣,鹿鸣。”
阮母从病房外推门进来,“别叫了,鹿鸣去给宝宝做登记去了。”然后直奔婴儿车将宝宝抱起来,悠荡着轻哄。
“对了,”她看向阮幼,“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这事可不能马虎。”
“对对。”阮父正推门而入,手上拿着两份早餐,“起名这事可不能马虎,等鹿鸣回来我们好好商量商量。”
阮幼让阮母将孩子放到她怀里,看着睫毛纤长闭眼吐泡泡的宝宝柔声道,“你们觉得鹿毅然怎么样?”
“不好。”阮父摇头,“要起个秀气的名字才显得谦谦君子,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我看就叫鹿满河。”
阮幼不喜,刚要拒绝。
护士在门外敲门而进,“我来接鹿一去温室。”
屋里人皆一愣。
鹿鸣从远及近,越过护士走到病床前抱过小东西,“他叫鹿一。”
鹿一被爸爸抱,咧嘴笑了一声。
婴儿的叫声很奶,软糯的如同小兽一般惹人怜爱,鹿鸣轻拍他后背以示表扬。
阮幼瞬间惊醒,“鹿鸣!!!起名这种事你居然不和我商量,还有鹿一!这是个什么名字!”
鹿鸣将鹿一递给护士,“轻点,别摔了。还有,他不喜欢其他男性抱,记得让其他想当爸爸的人离远些。”
护士......抱着孩子走了。
“鹿鸣!”一个枕头向他飞来,“你给我解释清楚!”
鹿鸣生生受了这一下,紧皱着眉走去阮幼身前,“别乱动,你身体还没好呢。医生让我去登记出生证明,没有名字不让登记,我又没拿手机,就只好自己先想了一个。”
阮父见阮幼确实是生气了,赶紧打圆场,“一也挺好的,天人合一,给予了宝宝不凡的寓意啊。”
阮幼冷哼,“鹿鸣,是这样吗?”
鹿鸣,“.......嗯。”
阮幼,“说实话。”
鹿鸣,“.......他是星期一出生的。”
“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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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怎么生气,也没改变小东西被他爸随口取了鹿一这个名字的事实。
小东西大名叫鹿一,小名叫鹿满河。
本来阮幼十分讨厌鹿满河这个名字,可放在鹿一这个名字面前,阮幼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要不怎么说,没有对比哪来的伤害呢。
阮幼在医院休养了半个月就回家了。
这时的鹿一已经完全长开,小小一团的糯米团子似的,非常省心,窝在人怀里,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乱转,眉宇间浅见鹿鸣的影子。
鹿一非常喜欢爸爸,也不管鹿鸣的面色是否冷淡,只要看到鹿鸣就笑,小梨涡浅浅一个,没心没肺的。
鹿一满一百天的时候抓周,什么金银首饰古董文物统统不要,径直蠕动着小身子爬过一张桌子到鹿鸣身前,伸手就抓着他裤腿笑了出来。
鹿鸣黑着脸将他蹭到墨汁的手拽下来,“鹿一!!这是你妈新给我做的裤子!”
小家伙眨眨眼,另一只手也抓上裤腿。
灰色的高定西裤赫然又多了个黑手印。
“鹿一!!”
又过了半年,鹿一会走了。
颤颤巍巍的扶着学步车踉跄地一步一步走的认真,小大人的模样让跟在他身后的阮母直心疼。
不同于其他同龄的小婴孩,鹿一愈渐的懂事乖巧,脱离了懵懂无知的年纪就开始不哭不闹,好哄的很。
可麻烦的是,越长大眼里那股子疏离淡漠的劲头,和鹿鸣一模一样。五六岁的时候尚还有些童真,七岁时完全就是个小大人,镇静深沉乖巧懂事。
幼儿园这天,鹿一谁都不让送,非要让鹿鸣去送。
倔强的抿唇,小梨涡都受力陷下去一个小洞洞,委屈的模样难得的孩子气。
鹿鸣冷漠的与他对视,“鹿一,你是个男孩子,要有担当,这算个什么样子。”
鹿一低下头,小拳头紧紧攥起忍住眼泪。
“鹿一,妈妈在等你,你知道该怎么做。”鹿鸣拿起新买的蓝色小书包,蹲.下.身,亲自将书包挂在他小小的肩膀。
鹿一猛的抬头,压抑不住的喜悦自眼底浮现,水光未退的眼里亮晶晶一片。
“去吧,别让妈妈担心。”鹿鸣站起身。
鹿一小手攥着两边的书包肩带,重重点个头,背着书包一步步朝阮幼的车走,打开车门爬上副驾驶。
临行前,车窗被缓缓摇下。
鹿一个头矮,费力地扒着车窗伸出小脑袋,看见鹿鸣还站在门口,不住的笑着摆手,“爸爸再见。”
鹿鸣双拳攥紧,下颌线紧绷。
“再见。”
阮幼叹气,看着强撑不舍的鹿鸣摇了摇头,开车送鹿一去上学了。
校门口,鹿一高冷的背着小书包,伸手抹去阮幼眼角的泪珠。
阮幼心里又被戳了下,泪流的更凶了。
“妈妈,我晚上会回去的。”鹿一嗓稚嫩,但已经初见清冷声线的雏形。
阮幼止住哭,摸着他小脑袋说,“嗯,那一一要乖,要听老师的话,要和其他小朋友好好交朋友。”
鹿一点头,“妈妈快去上班吧,妈妈再见。”然后踮脚朝阮幼身后的车摆了摆手。
阮幼回头,校门口除了停着的一辆又一辆的车没有其他的事物,“鹿一,你在同谁摆手?”
“爸爸。”鹿一抿唇。
然后撒开阮幼的手,小西装矜贵,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书包侧兜放着个水壶看上去有些沉,可他迈出的步伐沉稳,背影笔直。
就那样一步一步离开妈妈的怀抱,走进学校。
直到消失不见,阮幼身后的一辆黑色路虎缓缓驶走。鹿鸣闭目靠在座椅上,唇线抿的和鹿一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呵,”一声略带苦意的轻笑从唇边溢出,“这小东西就是个小麻烦,都离开了让人喂奶的年纪,还这么不让人省心。黑衣,”
黑衣虎躯一震,“老大。”
鹿鸣睁开眼,“晚上所有的会议能推的都推了,推不了的现在汇报给我,务必把晚上留出来。”
黑衣,“是,一定办好。”
他看了看鹿鸣,好奇的问,“您是准备晚上自己亲自开车来接小少爷?”
“嗯,我怕他被人拐卖了。”
“这样啊。”黑衣偷笑。
晚上,鹿一稳步走出校门口,一出门就看到鹿鸣靠在车上抽烟,见到他,扔了手里的烟在地上用脚碾了碾。
鹿一马上跑起来,来到鹿鸣面前怯生生叫了句爸爸,攥着书包带的手微微抓紧。
鹿鸣上下看了他一通,头发丝到小皮鞋一丝一毫都不放过,忽地眸光一聚,站直身子。
指着鹿一脚尖一块不大不小的脏印问,“谁踩的?”
鹿一低头,懊悔的用兜里的纸巾一点点擦去,背着书包蹲在地上擦鞋的动作可怜巴巴。
鹿鸣眼里划过暗芒,“鹿一,有人欺负你?是谁?”
“不是。”他抬头,唇角下压委委屈屈,“这是我自己玩沙盘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被别人踩的。”
“皮鞋脏了而已,你委屈个什么劲。”
鹿一抬头,声音奶奶的撒娇,“我很伤心,这是爸爸上个生日送我的礼物。”
鹿鸣眉头紧皱,伸手将地上的小团子拽起来,“表情收回去,你这委屈撒娇的模样和你妈学的?”
鹿一讪讪笑了,“是妈妈说这样我做错事你就不舍得责备我了。”
鹿一无辜的很。
毕竟鹿一听爸爸的话,爸爸听妈妈的话,而妈妈嘛,最宠自己。
鹿鸣抿唇,什么都没说将他抱上车。
回家时,车的后座放了许多鹿一的新皮鞋,还有一个大沙盘。
鹿一抱着冰淇凌吃的满嘴都是,鹿鸣抽了两张纸扔过去,“擦擦,吃的哪里都是,像什么样子。”
鹿一乖巧的拿着纸巾擦干净嘴巴。
“回去别告诉你妈,她不让你吃冰淇凌。”
鹿一小梨涡陷下去深深一块,轻踢腿笑的开心。
鹿一听爸爸的话,爸爸听妈妈的话。但是为了鹿一,爸爸可以不听妈妈的话。
所以鹿一才是他们最宝贝的宝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