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太后幽幽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
“对于大启江山下的百姓来说，他确实算得上一代明君。”
“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个‘好人’，甚至很多时候，要成为明君，就不能做个‘好人’。”
太后话锋一转，说起了三天前宴会上的事情。
“玥儿，那天他说要杖毙你，其实都是根据当时的情况，做样子给正在气头上的波斯大使看。”
“他很清楚，我一定会来庇护你，然后便能顺势退一步，留你的命，再治你得罪。”
“如此方可在给波斯大使有交代、给我和鼎国侯府留一面这两者的前提下，以治罪之名，顺理成章不留话柄地将你罢黜。”
太后这一番话说得很平静，却在司锦玥心里一石激起千层浪。
太后轻轻拍着她肩膀，继续说道：
“别忘啦，咱这位皇帝，一开始就不希望你嫁给燕王。”
“但是，他又不能平白无故降旨命令你俩和离，因为当年是他赐的婚，哪怕是我和玥儿你逼迫他赐的婚，那也是出自他的圣旨。”
“他是皇帝，绝不可自己打自己的脸。”
“三天前那件事，表面看是因宴会上发生的状况治罪于你，实则……是想借机罢黜你王妃之位啊。”
太后越是说下去，司锦玥的内心就越惊骇。
她真的没有想到这一层。
她完完全全就以为，只是自己被苏嫣然给坑了。
“那会儿我劝你赶紧谢恩领罪，不要任性，正是因为我猜到了他的这个意图。”
“加之当时燕王都没有看在你燕王妃的名分上护一下你，皇帝便又少了一层顾虑，以你的性子，稍有不慎就会小命不保啊……”
太后说着说着，眼角泛起泪花，心疼地摩挲着司锦玥脸颊上凹凸不平的伤疤。
顿了顿，她继续道：
“再后来，即便你把波斯大使救回来了，大使也想为你作证，可苏嫣然那一番听上去很合理的说辞，使得整件事变得模棱两可。”
“没有铁证如山，就算人人心知肚明了，又如何？”
“如此一来，皇帝又怎能承认他认苏嫣然为义女封她为公主是错的？”
“他身为皇帝，必会优先权衡利弊以及他的天子尊严，真相到底如何……并不重要。”
“宴会之乱，他未能达到罢黜你的目的，不了了之便是于他而言最合适的收场啊。”
太后一袭抽丝剥茧的分析，让司锦玥茅塞顿开，也让她越发脊背生寒。
“姑祖母……皇帝他想罢黜我王妃之位，其实并不是仅仅针对我，对不对？”她试着问道。
太后点点头，却没有就她这个问题再细说下去。
不过就算太后不说，司锦玥也意识到了，这背后涉及的，定然是连太后都无法轻易言说的朝堂权势之争。
祖孙俩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太后看着跳动的蜡烛火焰，脸上布满忧愁。
直到蜡烛快燃烧见底，她回过神，淡淡道：
“我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皇帝的人了，可即便是我，都无法判断他到底是根据宴会上的一系列状况，临时起意借机废掉你，还是……”
“还是什么？”司锦玥心头一窒，她预感接下来还会听到更让自己毛骨悚然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