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啥。”
江言自己也陪了一根，这才说道：
“黄队长，还真有点事想麻烦你。”
“你看我家，现在还点煤油灯呢，晚上黑灯瞎火的，实在不方便。”
“我就想着，能不能申请一下，把电线拉到我家，装个电灯？”
“该交多少钱，该出多少工，我们绝对按规矩来，不打折扣。”
“拉电线啊……”
黄为民吸了口烟，吐着烟圈，沉吟道：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电线杆子倒是现成的，从村口那边分过来也行。”
“就是这材料费，电工的工分……”
江言闻言，立马说道：
“黄队长，规矩我懂。”
“该交的电线钱，灯泡钱，我一分不会少。”
“至于电工同志的工分，该算多少我也认，或者我用别的办法补偿也行。”
“主要就是得你点头，安排一下。”
黄为民又抽了口烟，倒是也没为难，点头说道：
“行吧。”
“看在你也是一片心意，为家里着想。”
“这事我给你记下，电线，电表这些，你去公社供销社电工器材柜台买，拿发票回来。”
“电工嘛，就让咱村的李电工去，他的工分折算成钱或者粮食，你们两家自己商量。”
“等东西齐了，你再来找我，我派两个人帮你立杆子，拉线。”
“成！”
“谢谢黄队长！”
“你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江言笑着说道。
说完，又递了一根烟过去道：
“那我这两天就去公社置办。”
“回头再来麻烦你。”
“嗯，去吧。”
黄为民摆摆手。
将烟别在耳朵上，显得心情不错。
对他来说，这不过是顺水人情，却能落下点实惠和人情，何乐而不为？
……
江言走出大队部，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拉电的事，算是敲定了。
正往回走。
结果。
刚拐过村口那片打谷场，迎面就看见了两个他此刻最不想搭理的人。
王芳淑和刘力铭。
两人看样子是刚从镇上回来。
刘力铭推着一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
车把上挂着网兜，里面装着桃酥，水果糖，还有用油纸包着的熟食酱肉。
一看就是供销社买的。
王芳淑手里提着一个布包，鼓鼓囊囊的，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两人有说有笑，并没有注意到前面的江言。
狭路相逢，想躲也来不及了。
王芳淑一眼就看到了江言，想到之前江言不肯给她肉的事情，立马提高声音说道：
“力铭哥，你说你也真是的！”
“又给我买这么多零嘴儿和酱肉干啥啊？”
“不过，这供销社的酱肉就是香，比某些人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野路子肉强多了！”
“起码干净！”
刘力铭会意，停下自行车。
一只手搭在车把上，另一只手扶了扶自己手腕上明晃晃的手表，笑着说道：
“芳淑，话不能这么说。”
“野味有野味的吃法，供销社的肉有供销社的讲究。”
“不过嘛，这过日子，还得是规规矩矩，有稳定来路的东西，吃着放心。”
“像咱们这样的层次，想吃啥去供销社买就行，虽然要票，但，架不住方便。”
“不像有些人，还得靠天吃饭，上山下河的，折腾一身腥气。”
“到头来，也攒不下几个子儿，连个像样的家当都置办不起。”
说完，他上下打量了江言一眼，神色轻蔑。
王芳淑闻言，噗嗤一笑，附和说道：
“力铭哥你说得对！”
“这人啊，就得认命！”
“该是啥命就是啥命，泥腿子就好好种地杀猪，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
“你看咱们，马上家里就要拉电线装电灯了，晚上亮堂堂的，多好！”
“某些人家里，怕是还得闻那煤油灯的烟臭味吧？”
“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能干啥！”
她这话一半是炫耀刘力铭答应给她家拉电，一半是故意踩江言。
江言原本懒得跟他们废话，打算直接走过去。
可听到电灯二字，再看着两人那副鼻孔朝天的嘴脸，心里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他停下脚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说道：
“说完了？”
“说完了就让让，好狗不挡道！”
“你骂谁是狗？！”
王芳淑顿时像被踩了尾巴一样。
刘力铭脸色也沉了下来，沉声道：
“江言，你嘴巴放干净点！”
“我们这是实事求是！怎么，说到你痛处了？”
“这辈子用不上电灯，心里不平衡是吧？”
“我告诉你，这人跟人就是有差距！”
“我们家马上就用上了，你家？”
“哼，再等十年吧！”
谁知。
两人的话音刚落。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喊声：
“江言！”
“江言同志！”
“等一等！”
三人立马循声望去。
只见，大队部的会计小跑着追了上来。
手里还拿着一张盖了红章的纸。
会计跑到近前，喘了口气，把纸递给江言道：
“江言，给。”
“你的用电申请证明。”
“刚才黄队长光顾着说话，忘了让我开给你了。”
“没这个证明，供销社可不卖给你电表电线。”
“你拿好了。”
“谢谢刘会计。”
“还麻烦你跑一趟。”
江言接过那张盖着生产队大红印章的证明，客气道。
“没事，应该的。”
“黄队长交代了，让你尽快去办。”
会计说道。
“好。”
江言点头，将证明收了起来。
刘会计好奇地看了一眼，旁边脸色突然变得精彩至极的王芳淑和刘力铭两人。
没有多说，转身回去了。
他一走。
空气突然安静得可怕。
刚才那一幕，就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了王芳淑和刘力铭的脸上。
王芳淑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她刚才还在嘲讽江言用不上电灯。
结果，转眼间，人家连生产队的正式批准证明都拿到了手。
这打脸，来得实在太快了！
另一边。
刘力铭也懵了。
他比王芳淑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拉电线，装电灯，在这年头可不是小事！
普通社员家庭，谁舍得每个月交那几块钱的电费？
所以，大部分都还在用煤油灯！
用电需要持续性的消费能力。
他也不过是随口说说，给王家画个饼而已，没想到，江言都已经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