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姐，崔夫人，怎么不下车？”轻曼的嗓音像是水流一般，温柔恬淡。
江晚澜顺着声调转了头，这一转头，这张脸便暴露在了摄像机之下，四周抽气声接连响起，又归于沉寂。
鸦雀无声。
江晚澜只看着自己面前银白色礼服的女人，是杨曼。
顾景辰的现任未婚妻，杨曼。
“这是？”杨曼温柔的笑意里有了一丝好奇，敏锐地察觉到了周围人的态度异样。
崔雪柔立刻下了车，顺势将江晚澜往自己身后挡了挡，但江晚澜的身高接近一米七，根本就挡不住，反而多了几分此地无银的味道。
“这是……这是我们家二女儿，身体不好，最近才从乡下接回来。”崔雪柔面不改色地撒谎。
杨曼点头，笑着道：“那以后倒是可以多多见面了。”
江晚澜也跟着牵起唇角，还是那样淡淡的态度，引得杨曼多看了几眼。
灯光下，她的眉眼如画，却是浓墨勾勒出来千重山影，明明是柔媚妖娆的线条，却因为那眸光中的清冷和淡漠而显得格外平静沉重，和周围都隔了一层似的，疏离感很重。
这样的情绪，在这样的年纪里很少看见，实在太独特了，扔在人群里都能一眼捕捉到。
“会多多见面的。”江晚澜轻声答。
崔雪柔心里的不安感愈发浓烈，转头便道：“晚澜，你身体不好，今天穿得薄，还是先回去吧。”
她在没人的角度冲着江晚澜使了个眼色，心里在打鼓——谁知道这土包子会不会看了这里的繁华之后就不想走了？
好在江晚澜十分配合，只是点头应声“好”，就转身离开了。
她一走，场子里像开了闸似的，议论声顿时涌了出来，更有大胆的直接开口问了——
“崔夫人，这是刚从外面接回来的？我怎么看着和你们家之前那位有点像呢？”
崔雪柔还没回答，江明珠便像猫儿被踩了尾巴似的，瞪眼就答：“你胡说八道什么！江欢早死了，那种怀了野种的脏东西也配是我们家的？！”
“明珠。”崔雪柔瞪了她一下，转头对着杨曼笑，“抱歉，宠坏了。”
杨曼当然听说过江欢的事迹，事实上，有关于顾景辰的一切，她都不会轻易放过，要知道“江欢”这个人名可在顾景辰的人生里占有十分浓墨重彩的一笔，听刚才他们议论的意思，是这位江小姐的脸和之前的江欢非常相像了。
杨曼不以为然。
总归是江家的种，像也正常，现在坐在未婚妻位置上的人是她，谁想打顾景辰的主意……
那就做好拿命来换的准备。
“顾总来了！”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杨曼温柔的笑意顿时多了几分真切的期盼，转头看去，在无数闪光灯中看见了那道颀长的身影，缓步而行，是他一贯凌厉又沉稳的风格，直到她身前停下了，她还在痴望着顾景辰的脸。
他有一张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皮囊，黑眸里水波沉浮，剑眉冷目也隐藏不了那样的风华，他的长相很硬朗，不是现在盛行的精致风格，但每一道线条都是造物主精湛技艺的宣判。
“在聊什么？”顾景辰开口，嗓音里透着漫不经心。
显然他也并不关心这群人围在这里八卦些什么。
南城很久没有新闻了，无非就是当红女星的绯闻，要不然就是杨曼为了让这次生日宴增加神秘色彩，又自爆或者宣布了什么。
“在聊……”杨曼心头一动，突然道，“在聊刚走的江家二小姐。”
江家……二小姐。
顾景辰的视线蓦地移了过来，冷冽的目光直直打到杨曼心底，半晌，他盯着她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现在的江家，应该是没有二小姐的。”
他说得很慢，面上没有任何起伏，声线里微小的变化也没人能够捕捉到。
杨曼见他反应不大，心里倒是在发笑。
她到底在意什么？不过是一个死人而已，竟然还想着拿这个人去试探景辰，真是疯了。
“是江家刚认回来的。”杨曼说着，攀上了顾景辰的手臂，亲昵地拉着他往酒店里走，“长得真好看，我刚才都看呆了好几秒呢！你要是看见她，肯定转头就把我给抛下了！”
顾景辰听出她话里撒娇的意思，却没有接，冷毅的侧脸在灯光下更显得不容亲近。
杨曼心里微微失望，但转而又自己圆了起来：“不过景辰这么爱我，肯定不会多看其他女人一眼，我相信你！”
顾景辰依旧没有应答。
半晌，他闭了眼，心间只有如同魔音一般缠绕的字字句句——
江家二小姐。
江明珠眼睁睁看着顾景辰远去，心里的恼恨开始疯狂滋长。
“都是江晚澜！送个礼服拖拖拉拉，还在这儿出风头！害得我赶不上换礼服！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崔雪柔没有回答，她盯着不远处的那一对璧人，恍然间想起了刚才江晚澜的眼神，心里始终梗着些什么，说不出来，不安感越来越浓烈。
街道对面，是成片的梧桐树，有黑色车辆停着，在夜色下十分隐蔽，却拥有看见这一片的绝佳视角。
“开车吧。”江晚澜收回视线，对着司机道。
司机立刻应声，车子开动。
她坐着，足足有五分钟没有动，这五分钟里血液倒流，似乎在身体里肆虐地往头顶涌去，又被理智缓缓压了下来，再次流向四肢百骸。
这三年来，她努力洗清关于这个男人的一切记忆，她试图把自己重塑成另一个人……一个没有爱过顾景辰，和他只剩下仇恨的人。
但这个世界上哪有无缘无故的仇恨？爱极生恨，那也是爱极了，才会生出恨。她想到那些沉迷他的时光，总感觉像一场噩梦一般，现在梦醒了，她该拿起利刃，对准所有推她进地狱的手……顾景辰首当其冲。
车子开进江家的门时，管家就等在一旁，弯腰对着江晚澜行礼，江晚澜一侧身就避开了。
“二小姐。”
“我累了，想休息一下，不用叫我吃饭了。”江晚澜的声音比出去时更冷，说完这一声便转身离去。
管家惊讶地转头，目送江晚澜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