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就被缝住了嘴。被她的妈妈用五颜六色的线缝住了嘴，还用火柴烧掉了线头，活生生地缝住了……”陈青苔的语气没有一点波动，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不过李抟知道，这不是平静，而是压抑的愤怒。
“那你呢？你为什么去了王家？王小樱在你办公室的时候和你说了她的遭遇吗？”李抟问道。
“不。我问了她上课的事，那时候她的上课状态很不好，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她刚刚失去弟弟的缘故，但时间一长这种想法自然破灭，所以我想问一问她，免得耽误了学习。我去王家也只是因为王小樱很长时间没有去上学。”
“那我大概就知道了，这里边或许还得有村口那个老太太的戏份吧？”
虽是疑问，但李抟的心中已经有了结果。
“那块石头就是赵婆婆要的，听说是王家老爷子从一座大坟里掏出来的文物，很值钱。王家的孩子死了，他们想要复活那个孩子，赵婆婆就要了那块石头，因为听说自己儿子在外面找了个媳妇，但结婚需要一大笔钱，女方的家长觉得赵大柱是农村的，不能给自己女儿幸福，所以就特意设了条件难为他们。”
“所以王家信了，并且将自己女儿的尸身剖开，就为了一块破石头？”
“没错，王家一直是王富贵的妈妈做主，而他的妈妈很信赵婆婆，她一直觉得自己儿子没孩子都是因为自己老伴，她想要自己孙子复活，于是人家说可以借尸还魂，但是需要被借的人饱含怨念的死去，其实赵婆婆只是想要那块石头，但是她知道自己做不到，所以随便找了个理由刁难王家，她觉得王家一定做不到。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
“但是王家做到了！简直完美！”
“……”
场面又陷入了沉默中。
“你一直叫她赵婆婆是因为你还尊敬她吗？”
“不。”身后的声音说地很坚决。“只是礼貌而已，我觉得赵婆婆还有一点良知，所以称呼年纪大的老人还是要有礼貌的，不管她曾经做过什么。”
“即便她拐卖未成年的儿童？”李抟皱眉问道。
“总归还算是人。”
“那说说你吧。你是怎么死的？”
“……”
“你关心王小樱而死，但是中间发生了什么你不愿接受的事？”
“……”
“王富贵对你做了什么？”
“你怎么笃定是王富贵对我做了什么？”身后的陈青苔终于说话。
“应该还包括你的姐姐吧？他……”
“没有。”李抟还没说完，身后的陈青苔就打断道。“他原本想……但他只脱掉了我的衣服，被他父母拦住了，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死了，而且他的妻子说她可以穿我的衣服，呵！”
“所以这也是我不能回头的原因？我甚至有点不能相信。”李抟一挑眉。
“我……你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有倒是有，还有很多呢！”李抟抿抿嘴，想了一会儿问道：“你恨王小樱吗？”
“不恨，我对小樱只有心疼，她是个懂事的孩子，也是个命苦的孩子。”
“懂事往往都是因为命苦。”
“但是为什么？如果没个人懂事的代价都是这样，那未免也太残酷了吧？”
“这是愚昧的代价。”李抟挑挑眉。接着说道：“我们生活的就是这样一个世界，无论什么时候，经历了才会成长，所有孩子出生的时候都是白纸，他们的性格任生活塑造，他们走多远，走那条路，都是社会的选择，说着改变世界的人，其实早已被世界改变。”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王小樱的结局是咎由自取咯？”
“不不不！”李抟摇头失笑。“这是人贩子的错，也是王家的错，但唯独不是王小樱的错。但遗憾的是，事情一旦发生，那她便只能选择接受，这个世界太多遗憾，我们努力使社会进步，使人民的素质提高，就是为了尽量减少这种遗憾，当然，完全没有遗憾是不存在的。桃花源和乌托邦都是童话世界里的东西。”
“所以其实是社会的错。”
“其实也不对。”李抟笑了笑。“没想到你还有愤青的潜质！”
“那你是什么意思？”
“对与错，是与非，其实本来就是人类的概念，野兽不会因为吃人而心存愧疚，但是正常人杀了人就会后悔一生，因为这本就是人类给自己的限制，它是进步的限制。而对于社会来说，社会虽然是人构成的，但是它不是人！它是一个集体，而且是一个不那么紧密的集体，里边有各种各样的人，所以一个人的改变对社会的影响是有限的，如果你不能改变社会，那你就只能不断去适应社会。不好意思，说多了点儿。”
“说的挺好。听起来很有道理，我们都是普通人，所以我们只能接受我们身上发生的一切，而不想接受就只能把强大自己，直到改变社会是吗？”
“是的，你的悟性很好，不愧是当老师的。”李抟笑道。
“你倒是不像个警察。”
停了一下，陈青苔又接着说道：“其实我从来没因为自己的死恨过任何人，我在这世界上无牵无挂，死了倒还可以早点儿见到家人，但事实是我现在的状态有点奇怪，我不知道其他的鬼感觉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我一点儿作为鬼的感觉都没有，我感觉自己就好像还活着一样。我现在就只想见到我姐姐。”
“很遗憾我还没死过，或者死过但是并没有变成鬼，所以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不过你的愿望估计很快就能实现了。”
外面的风刮得越来越剧烈，仿佛在凄厉的呼嚎。空气就像被窒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而王家的大堂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四条白绫，上面吊着四具尸体，正是除了王小樱的王家四口！
“看来我不得不转身了，陈青苔女士。”
下一刻，那四具尸体齐齐睁开了眼睛，从空中落下来，然后朝着李抟扑去！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