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阑珊，众人散去，世子府院子格外的寂静，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地上的尸体还未处理。
护卫中所的百户长离开时问宗晏纾用不用他们处理尸体，他拒绝了，终归是他儿时的奶娘。老王妃走得早，这些年他一直把贵嬷嬷当亲人，再气愤她的背叛也在人死的那一刻消解。
她理解但不共情，斗争就是你死就我亡，要是她输怕是比这还惨，至少贵嬷嬷还有人收尸，上一世的自己怕是收尸的人都没有。
“怪奴婢吗？”她随口问道。
宗晏纾闻言摇摇头：“我同意的，她咎由自取。”
怪也无所谓，司芗绾目光坚定，这不过只是个开始。
她帮着安排人手给贵嬷嬷下葬，这可是下人表现的时候，帮忙下葬会在世子面前露脸，身强力壮的下人纷纷自告奋勇。她一个都没用，反而找跛脚阿峰，让他带人帮忙做事。
阿峰错愕，没想到司娘子会找他做这事。
“怎么？不能做吗！”司芗绾问道。
他反应过来，着急回道：“当然没问题。”
难怪之前司娘子说还要用他做事，原来说的就是这事。
想到这他忽然背脊发凉，司娘子白天就知道今夜要发生这事？
他越想越害怕，如果这全是司娘子的算计内那也太恐怖了，自己知道这么多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司娘子放心，小的嘴很严的，这事也有小的一份，哪怕死都不会说的，你要相信小的。”
司芗绾看他紧张的模样哑然失笑，没有多解释，贵嬷嬷的死他也参与其中，并不认为他敢说什么，聪明人不用她提醒也知道该怎么做。
“你在说什么，快去找人做事吧。”
“是，小的知道。”
他松了口气，跛着脚去找人干活。
他们草草埋葬了贵嬷嬷，没有墓碑也没有葬礼，对内对外只是一个老奴自戕，至于为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这一夜总算过去，宗晏纾天色大亮才回到世子府，有注意到这次帮忙干活的人手，都是下等的粗舍下人，其中这个跛脚阿峰是父王安排在世子府的。
“你们做得不错，赏银一两，到账房领赏吧。”
“谢世子大人。”阿峰带着下人们退下。
宗晏纾回到晏落院，见她还没休息，脱下外衣给她披上：“一夜没睡，怎么不去休息。”
“不困，世子事情办得顺利吗？”
“嗯，顺利，这些下人很尽心。”他说着刻意提到阿峰，“那个跛脚的下人，他是父王安排来府里做事的。”
他本意是让司芗绾注意这个下人，认为是王爷安插在世子府的眼线。
“奴婢知道，世子放心，他不是王爷的眼线，没有明目张胆安排眼线的。阿峰以前对王爷有救命之恩，应该善待他，能让王爷看到世子能容人的心胸。”
“他救过父王？这我倒是没听说过。”宗晏纾有些意外，又疑惑问，“你怎么知道的？”
“上次他被贵嬷嬷欺辱时听说的。”她随口回道。
宗晏纾半信半疑，也没再多问，“那你来安排吧，以后你代替贵嬷嬷帮我负责世子府内院的事。”
本来是陈述句，他觉得太强势，末尾补了个“可以吗”。
司芗绾应下，这也是她的另一个目的，有了这个身份今后在世子府行事会方便许多。
当日世子府的人收到这个命令，一些老嬷嬷还想着贵嬷嬷走了谁来管内院，没想到是入府没多久的司娘子。
刚入府连人头都认不清，想要服众光有世子的宠信怕是不够，世子平时大部分时间也不在府。
司芗绾并未在意那些抱团的老奴，先把阿峰调到前院升成二等奴才，负责前院人员出入的管理，再把阿香从洗衣房调回她院子负责浇花这些轻松活。
王府的老人看着她任人唯亲，十分不满，世子府的情况清心院李次妃第一时间收到。
她这几日已经知道老太妃为什么突然搜查全府，听说是谨嬷嬷去送汤药时听了司奴的话，那晚才发生这事。
“定是那个贱奴的阴谋，贵嬷嬷这个蠢货，连一个*臭未干的贱丫头都收拾不了，死不足惜。”
“主子别生气，气坏了身体对自己不好。那个贱奴的日子好过不了，真以为世子的府的下人那么好管，老奴已经让我们在里面的人从中串联，让大家闹事。”
李次妃紧皱的眉头刚舒展开又重拧在一起，沉声道：“那只是小麻烦，一群下人能做了什么。她管不管世子府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万一生出男孩，王爷一定会歇了改立之心！”
秦嬷嬷不作声，她也没有好主意。
“太子那边有来消息吗？我就不信东宫愿意看着军中声望高涨的宗晏纾承袭王爵！”
“回主子，京安那边还没消息来。”
李次妃怒拍桌子，气不打一处来，现在好像就她干着急，冷声问道：“郡王今天在干什么！”
“郡王他……他在院中和丫鬟们玩捉迷藏。”
闻言她脸色一沉：“去把那些丫鬟全部杖刑十大板，谁允许她们蛊惑郡王荒废的！把宗明宇给我带过来！”
“是！”秦嬷嬷应了声立即下去办事。
不一会儿宗明宇匆匆过来，衣衫不整，还没进门就喊道：“母妃，您干嘛打丫鬟们！”
“以后谁让你怠惰本妃就杖罚谁，你要是还喜欢玩乐我送你回庆平州就藩，那里没人管你，想怎么玩怎么玩，就像砧板上的死鱼等着别人宰杀！”
宗明宇跪下认错：“母妃息怒，我知错了。”
“我费尽心思让你留在王府不是让你玩乐的，你可知府上情势如何？可知朝局如何？这两日发生了什么事？”
他低着头默不作声，这两日都在院内玩乐哪知其他事，边境一行都把他憋坏了。
李次妃看他这反应就知他什么都不知道，重重叹息一声，就因为儿子这样她才要帮他袭爵亲王，不然怎么被宗晏纾整死的都不知道。
“太子有跟你联系吗？”
“没有，上次给太子去信之后就杳无音讯。”宗明宇觉得母亲今日很暴躁，低声问道，“母妃，是不是府里发生了什么事？”
李次妃看儿子这样，跟他说了也没用，反而守不住嘴，摆摆手：“没有，你回院吧，这两天你父王要从都司回府，你老实点好好读几本书，免得惹他不快。”
宗明宇老实应声“是”。
另一边老太妃也听到王府的流言，说贵嬷嬷一死让司奴婢占了最大的便宜，不仅站稳脚还管了整个世子府，不得不怀疑这事是她一手安排的。
当晚谨嬷嬷确实从她口中得知府内有人祭蛊娃娃，老太妃这才搜查全府的，她问谨嬷嬷。
“阿谨，外面那些个流言你怎么看？”
“回老祖宗，老奴觉得不足为信。”
老太妃有些意外，谨嬷嬷平日对待她的问话很少这么笃定，问道：“你为何觉得不可信！”
“神乎其神。”谨嬷嬷边给老太妃捏肩边解释，“老奴不信区区一个奴婢能操弄这些事，难不成她一个刚入府的奴婢大门不迈就能在府外安排两个蛊师，还知道贵嬷嬷会拿到蛊娃娃，又知道贵嬷嬷会使用蛊娃娃对付她？甚至知道老奴当晚会过去送汤，预料老祖宗当晚搜查王府？”
老太妃笃定摇摇头：“确实不可能，这里每个人都不是她一个奴婢能掌控的，除非她是神，知道一切事情。”
“老祖宗说的是，哪怕退一步讲，就算她真巧合算准一切，那贵嬷嬷也确实用了蛊娃娃，是死有余辜。”
“你说得不错，说了此事不能议论，竟然传出这种流言，吩咐下去，谁再议论此事就去陪阿贵！”
谨嬷嬷应下，她其实内心有点相信真是司芗绾谋划的，至于为什么帮她说话，那是因为自己也牵连其中。
毕竟是自己将消息告诉司老太妃，这才造成后面的事，为了自己也得帮她。
府内有了老太妃的话，这些流言总算散去。
司芗绾也听到那些流言，虽然说得神了些，但大部分都是真的。
当然，她知道自己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不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她可不介意好运气多一点。
转眼两日过去，平王爷回府了。
宗晏纾一整日面色凝重地守在世子府，司芗绾知道，她能不能真的留在平王府还得平王爷点头才行。
平王爷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如今大启唯一节制两都司，拥兵十万的大藩王，宗晏纾现在也无法反抗他的决定。他要是摇头，司芗绾之前的努力全得功亏一篑。
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尖厉的声音，“王爷到！”
宗晏纾浑身一震，司芗绾也不禁紧张起来，上一世她总共没见过平王几面，最后死的时候也没见过，今日这关能不能过还真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