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这件事对叶莺来说就是陌生中的陌生,她从没有机会接触。
所以在马厩里接触到那么多匹跑马,棕色,白色亦或是枣红色,就感觉进到了大观园,很不可思议。
马厩里有一匹色泽黑亮的马,看着就气宇轩昂,鹤立鸡群,它偶尔看看周围吃着草的同伴,偶尔尥了尥它的蹄子,很有姿态地掠过眼前的叶莺和徐予规。
叶莺一眼就被它吸引住。
徐予规瞧出叶莺眼里的欣赏,问她:“想试试这个?”
徐予规顺着马儿黑鬃抚了一下:“这马还没被驯服,性子有些烈。”
叶莺一听到这句话就忍不住想象自己从这匹马马背上摔下来的样子,那情况之惨烈,让她下意识摇了摇头,一脸驾驭不住的样子:“还是换一匹吧。”
徐予规许是被叶莺一脸有自知之明的表情逗笑,他轻笑一声,叫人将这马牵出马厩,牵到跑马场。
跑马场上,七彩的旗帜插在外围,比先前还要猛烈的风吹得旗帜哗哗作响,迎风飘扬。
太阳被隐藏在云层后面,郁郁葱葱的绿色却没有被削弱半分。叶莺看着马童将这匹黑马牵到马场上,跟着徐予规走到跟前。
这马看着马骨健硕,黑亮的马鬃微微一抖。
徐予规戴上手套,拿过一旁马童递过来的马鞭,对折弯曲着,眯着眼看着偌大的跑马场上,用白色石灰铺出来的一圈又一圈的跑马道。
看完,他利落地翻身上马,十分熟练的抓着马缰。
但那黑马不听驯服,立马尥了蹄子,突然昂脖,整匹马的前腿都扬了起来,看得叶莺胆战心惊。
却见徐予规面色不改,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他催动着马鞭,踢着马肚,让马儿围着既定的跑马道飞驰起来。
黑棕色的马术服一下子成了整个马场的焦点,叶莺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神采飞扬的徐予规。
徐予规跑了两圈,渐渐揽辔收缰,重新回到叶莺跟前。
叶莺捋了捋被风带起来的发丝,仰着头看着马背上的徐予规。
徐予规低头望着她,道:“过来。”
叶莺看着还在喘着鼻息的黑马,犹豫又小心地靠过去。
叶莺刚走到跟前,徐予规忽然间一倾身,将叶莺拽上马背,按在胸前。
徐予规沉喝一声,重新催动着马儿上了马道。强风吹着她的头发,马蹄奔驰在绿茵茵的草地上,发出“嘚嘚”的响声,叶莺感觉风声灌进耳膜,周围的旗帜扬得热烈,他的声音低声说着,压在她的耳边。
“怎么还委屈上了?”
明明该委屈的是他。
叶莺感觉自己的胸腔在震:“我没有。”
徐予规将她搂得更紧:“刚才是谁一脸要哭的样子?”
叶莺却是不懂他,搞不懂他心里真正在想什么。他能如此安心地将她交给另一个男人,又能如此理所当然地让另一个男人送她回家。
她想起陆晚那一番言语,她不过是打发寂寞的人形玩具。
叶莺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徐予规眉头一蹙,将马速慢慢减下来:“怎么这么说?”
叶莺却抿着唇沉默不语。
她觉得此时并不是耍小脾气的时候,可她心里的酸涩比先前更甚,小情绪一旦上头,便如同涨潮的海水,一点一点往上蔓延,漫过了原先的安全线,变得危险。
心脏此时拉了一条警戒线,一边警告她不要任性,她此时应该足够满足。可另一边她却担惊受怕,害怕他看到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会不要她。
叶莺低着头,小声地说一句:“你把我放下去吧,我不想骑了。”
叶莺被轻轻地放下马去,徐予规也下了马,想跟过去。
叶莺忽然回头,用尽她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对他厉声呵斥:“你不要过来!”
她的神情很凶,声音却是奶奶的,结合起来有种奶凶奶凶的样子。
徐予规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一下子就生了气,但还是如她所愿地停在了原地,没再跟过去。
少女的心思总是如此多变。
叶莺闷头往前走,没再听到他的脚步声又有些气闷,她转过身,看着他遥遥站在原地真的一动不动,忍不住又气冲冲地往回走。
叶莺指着徐予规,满口的恨铁不成钢:“怎么我让你不跟过来你就真的不跟过来了?你就不知道哄哄我吗?你为什么就不问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周磊,是不是愿意让他送我回家?”
徐予规此时似乎才发觉到叶莺生气的蛛丝马迹,但他仍旧面色不改,盯着她如水的眼珠,气得发红的脸颊。
叶莺差点儿都被气哭。
徐予规走上前去,将她揽进怀里:“抱歉,我……”
徐予规看着她水润的眸子,气急败坏地一下又一下地跺着脚,控诉着他那些令她生气的“罪状”,有些歉疚地笑了一下:“我以为你喜欢他……”
毕竟对她这个年纪的人而言,没有什么比当众说“喜欢”更难以启齿的了。
叶莺却紧紧拽着他的手指,直直地望着他:“我喜欢他你就会把我拱手让人吗?”
叶莺不想听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却又忍不住想要亲耳听到,从他的嘴里亲口承认这件事情。
承认自己不过是一个可以用来消遣交易的玩意儿,是他打发寂寞时间的乐子。
他这个年纪,应当是有大把的女人前仆后继的,而自己却只有年轻貌美这一个筹码。
叶莺不禁有些沮丧,后悔自己当初应该再努力些,这样遇到他时便有更多的筹码,让他没有那么轻易就能舍弃自己。
徐予规不知道她脑子里五花八门,天马行空地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他抚上她的脸颊,听到自己低沉的声音慢慢道:“我只怕自己不能将所有你想要的,拱手奉上。”
她喜欢周磊,他便促成机会。
她不愿意靠近他,他便主动远离。
只要是她想要的,他便想尽办法让她得到。
叶莺有些讷讷,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在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的时候,她发颤,连嗓音都在发抖:“你……难道都不在意么?”
发怔的泪轻轻一眨就顺着脸庞落下来。
徐予规将她的眼泪拭去,有些无奈地笑:“我对你没有要求,对我来说,你选择来找我已经是最大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