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下起了雨,雨势不大,算是小雨。
陆晚看着车窗上雨滴蜿蜒成线,不耐烦地拿出手机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屏幕上的时间。还没有见到人的她耐心耗尽,不住地问前面的司机:“人怎么还没到?”
司机也不好回答,这个点飞机都没落地,人肯定没出来。但他也不指责主人家的没有耐心,于是含糊其辞,只道:“应该快了吧。”
陆晚坐得闷,心里有些不痛快,她这人生平最讨厌等人,如今让她这么早就在这里等着,一定是故意的。可她又没有胆子指责徐予规,反抗他的决定,她从小就怵他,更别说对他说一句“不”字。
陆晚从车上下来,在机场外的垃圾桶旁抽起了烟。
她想起了徐书牧,这个八岁时被徐予规带回家的养子,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他,听说他今年考试是港城第一,不少名校抢着要录取。
陆晚不知道徐书牧会填什么学校,但她觉得他不会离开徐予规,毕竟他和徐予规之间,他们这些知道内幕的人都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和徐予规反目成仇。当初徐予规收购一家基建公司,那对夫妇偿还不了巨额债务,最后跳楼自杀。
徐书牧就是那对夫妇的孩子。
所以为什么她对徐予规发怵呢?她觉得徐予规疯呢?养虎为患,是为大忌,而徐予规竟然如此堂而皇之的将徐书牧带在身边,还养这么大,她实在不懂徐予规在想什么。
陆晚想到这里皱了皱眉,香烟飘到眼前,辣了眼眶。她夹着烟去揉自己的眼睛,听着屋檐下的雨哗啦啦地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让她几分安静。
空气里飘着播报员通报航班的信息,甜美的声音,字正腔圆的口音,陆晚将香烟摁灭了,丢进垃圾桶上面的烟灰缸里。
清河镇没有飞机场,她接到徐书牧还得坐车两三个小时才能回到清河镇。陆晚想到这个事情,眉头皱得更深了。她抬头看着小型机场里陆陆续续出来一批人,零星的,估摸着总共都只有二三十个人。
小地方,连人烟都稀少。
陆晚在人群里张望,忽然在后面那一批人里看到一个高个子,黑色的运动衫,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同色系的直筒裤,一双白色的球鞋。他拖着一个银色的行李箱,在这批人里鹤立鸡群。
陆晚当下就朝他招手,喊他:“徐书牧!”
那人听到她的声音也抬眼看了过来。
桃花眼,带剑眉,一双眼睛朗若星辰,看着就俊朗至极,还带着一丝干净的少年气。他看到陆晚时扬唇一笑,明眸皓齿,即使已经知道徐书牧是个什么性格的人,陆晚心里还是没忍住一跳,被他那笑看花了眼。
她没忘记,自己早些年还暗恋过徐书牧,不过也不怪她会被徐书牧吸引,徐书牧才是当之无愧,品学兼优,笑起来还特别讨人喜欢的男生。能看上这样的男生,陆晚觉得自己的眼光还算在及格水平。
徐书牧拖着箱子走到陆晚跟前,看着她身后的路虎,道:“怎么是你一个人来接我?徐叔呢?他没来?”
说起这件事,就气不打一处来,陆晚给徐书牧的箱子让路,忍不住讥诮道:“你徐叔最近被一个狐狸精缠上了,你要不想有个和我年纪一般大的妈,就赶紧想办法把那狐狸精弄走。”
徐书牧听到这话眼神暗了暗,脸上笑道:“什么狐狸精?有你在还搞不定?”
陆晚冷笑一声,反唇相讥:“我要是搞得定,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就不是我了,就是你徐叔。”
徐书牧听罢微微一笑:“难怪那天夜里给我发消息,让我赶紧回来,原来是碰上硬石头了啊。”
陆晚一顿,没有否认。
徐予规带着叶莺半夜出门的那一次,她给在外旅行的徐书牧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徐书牧考完试后在港城没待多久,就去了外面和同学毕业旅行,今天才回。
陆晚看着徐书牧将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少年健壮的身躯如一棵白杨挺拔玉立。她想起叶莺在徐予规面前搔首弄姿的模样,恨恨地咬牙切齿道:“那可不是什么硬石头,就是个让人鬼迷心窍的妖精,你最好当心点,别见了她,让她把你魂都勾走。”
徐书牧听罢笑了笑,想了想:“这可是对一个女人的最高赞誉,我想她听了应该会十分高兴。”
陆晚:“……”
从机场到清河镇的路程一共两个多小时,等到路虎开到清河镇,往徐宅的方向开去时,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多了。徐书牧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拍了拍靠在自己肩头睡觉的陆晚。
陆晚也睡得浑身酸痛,感觉没有一处是好的,常年的娇生惯养让她忍不住想发脾气,可徐书牧这人看着好相处,但脾气却是不好的,所以她要是对他发起脾气来,徐书牧才不会因为她是女生而让着她。
于是陆晚只能硬生生吞下这口气,看着渐渐熟悉的街景,期待赶紧下车,好去房间里睡个好觉。
路虎驶进徐家的院子里的时候,客厅和二楼的灯光都是亮着的,陆晚见了,脸色一下子就耷拉了一下,又骂了一句狐狸精。
徐书牧觉得今天晚上,“狐狸精”这个词的使用频率有些高了。
陆晚也不多说,下了车,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徐书牧,对他说:“待会儿你就会看到她了,等着吧,就是个磨人的妖精,专吸人的精血。”
陆晚说完就自顾自地进去了,徐书牧提着箱子走到门口,就见一个略微有些面生的人站在那里。
他一顿,道:“陈管家呢?怎么不见他?”
杨管家愣了愣,道:“陈管家回老家了,我是新上任的管事,姓杨。”
徐书牧听到这话一怔,也知道这话的言外之意,他跟着杨管家走进屋子里,看着灯火通明的客厅以及亮着灯的楼梯间,往上一直蔓延到三四层。
徐书牧瞧着,提着行李箱,问杨管家:“我叔睡了没?”
杨管家迟疑了一下,说没睡。只是那转折的话还没说出口,徐书牧便吩咐杨管家,道:“带我去见他,我得去和他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