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徐子皓低头表示微微歉意，少年的眼神包含的是阳光的气息而不是那种世俗中的成熟。
“没有关系，”少年抬起手，拿相机拍下了洋房的废墟。“这里我小时候还来过，只是母亲说这里是小孩子禁止来的地方，于是也就只有那一次。没想到，再来这就是看着它慢慢消失了…”
少年额前的碎发在风中起舞，微眯的双眼中划过一丝遗憾，“你叫什么？”
“林韩。”少年笑着，伸出一只手来，“你呢？”
“徐子皓。”徐子皓搭过那只手轻轻一握，语气里有些失望。
“你刚刚是不是说了安修远三个字？”
徐子皓抬头，正对了林韩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
林韩抬手指着那间洋房，说道，“我记得很久之前这间洋房的主人有过一个姓安的，貌似是个唱戏的。不过后来房子易主，却莫名的有些灵异事件发生。搞得后来主人都不敢住进去，急的想到处出售。有人说，那是那个姓安的戏子的灵魂在作祟。可是我知道，那并不是那样的。”
林韩拿出一本很破旧的笔记本，书页的边缘都被老鼠啃食的不成样子，包着书面的报纸也已经旧得发黄。他翻开笔记本，拿出藏在里头的一封书信递给徐子皓。
“看。”
徐子皓接过书信在上面看到了这样一行字：
吾妻胭脂
见信如唔
三年的时光能与妻共度实属为夫修来的福分
只可惜，为夫终究没办法长久陪伴
如今，为夫的身子已如即将燃尽的蜡烛，苟延残喘
为夫走后，忘娘子莫要伤心
娘子万不可萌生轻生之念
纵使只能活在胭脂盒中，也请娘子好生活着
为夫认得一人，便是他教得为夫利用精血
待为夫走后，娘子可以去找他
或许能够让娘子重回有身之态
为夫仅此一愿，望娘子成全
落笔吾妻胭脂亲启
“你是从哪里找到的？”徐子皓交回书信，问道。
“二楼那间书房。”林韩收回书信，珍惜地放在怀里，“信中所说，屋主的妻子活在胭脂盒里，我便觉得，他的妻子一定不是常人。”
“嗯……”徐子皓有些心不在焉，闷着头回答的敷衍。
“你…好像知道些什么？”林韩问。
徐子皓抬头，“我说的，你愿意相信么？”
徐子皓最后还是把胭脂与安修远的故事告诉了林韩，直至黄昏，故事才落了幕。徐子皓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看着身边陷入沉思的林韩，二人许久没有说话。
“你知道么？在我小时候误闯入那座洋房的时候，看到了那里的照片。直到现在从你口中听到有关那些照片的故事，我突然觉得，或许我就是安修远也说不定。”
林韩的表情隐晦不定，他的眼中那淡淡阳光此时已经消失不见。徐子皓有些慌神，这样的林韩，和安修远很近，近得仿佛是同一个人。
“只可惜，那个叫胭脂的姑娘，我无法再见了。”
路灯初上，橘色的灯光洒下。林韩杵在那，徐子皓动了动有些僵的手，抬起眸，嘴唇微启，“我想…拜托你件事……”
入夜，徐子皓去了苏桐的店。屋内还是那般素雅，暖黄色的灯照在头顶，照在苏桐的脸上。
“能不能把我的精血分给胭脂。”
听到徐子皓的这席话，胭脂翻书的手顿了一下。一双青色的眼默默注视着徐子皓，“你可知，你这样，不仅会让你的身体虚弱，更会让胭脂背上更深的罪。”
“是我主动愿意的，这…这为什么也会让胭脂受罪？”
“难道，安修远就不是自愿的？”苏桐的声音有些冰冷，他站起身，走到徐子皓面前，“要知道，天道所谓的公平是最冷酷无情的。”
宿舍里的白炽灯泛着惨白的光，徐子皓站在镜前，看着镜子里那张煞白的脸，一字一句重复道，“胭脂，我再问你一便，我做出的选择，你是否同意？”
胭脂长长的睫毛微动，干裂的嘴唇缓缓抬起，只道了一句，“子皓，谢谢你。”
“好吧。”
徐子皓不再说话，扭头拿起洗手台边的那把水果刀。寒光冷刃接触肌肤带来的疼痛并没有让他觉得难受，左手用力，鲜红的血立刻顺着徐子皓的手指滑落。一滴滴温热的血滴在下方的胭脂盒上，饱饮鲜血的胭脂盒泛起微微红光，徐子皓却应声倒下。
“子皓……”
胭脂盒中幻化出的人影越发真实，看着镜中那张久违的脸，胭脂有些不自然地慢慢拂过。这是徐子皓做出的选择，也是她做出的选择。他们都知道，这一次之后便再无机会。
将徐子皓送回床上后，胭脂关上灯，转身离去。
今日的天气似是应了胭脂的心意，冬日沉寂了许久的天终于放了晴。温和的阳光洒在身上，胭脂伸了个懒腰，在路边的建筑窗子上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然后转身朝着前方大步走去。
徐子皓说林韩已经答应了他，会在入夜时分学校的礼堂中等胭脂。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礼堂中的候场室里，胭脂跺了跺脚，有些紧张。
“准备好了么？”徐子皓站在一旁，拍了拍胭脂的肩膀，为她鼓劲。
“我这样，会不会不太好看？我是不是该再打扮打扮，化点妆？”胭脂抬手，看了看已是一身戏袍的自己。
“今日的你，最美。”
幕布被缓缓拉开，聚光灯悉数打在胭脂的身上，胭脂深吸一口气。强烈的灯光让她分不清台下坐着多少人，但却还是一眼便看出了坐在中间的林韩。
“修远……”胭脂呢喃着安修远的名字，鼻子有些酸涩。
闭眼压抑住这股情绪后再睁开，胭脂抖了抖长袖，抬起折扇在眉前划过。扇上牡丹缓缓被开启，四周没有音乐，她却仿佛已经沉浸其中。
朱唇轻启，一首《百花厅》被娓娓道来。
“长空雁雁儿飞，
哎呀雁儿呀，
雁儿并飞腾，
闻奴的声音落花荫。
这景色撩人欲醉，
不觉来到百花亭。”
恍惚间，她似乎回到了过去，与修远共身的第一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