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一个人的梦境,正是他心境最好的倒影。
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不得不说,在我的内心深处,我始终期望着自己能和周先生走向一个开心快乐的完美结局,在那个不可触碰的梦境里,我心中所想的所有人都是美好的。
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他们无一不祝福我,也无一不拥有各自的美好结局。
更重要的是,在那个梦境里,周云深是真正的爱我。
并非把我当做某种寄托,也并非是迫不得已,那就是他本人心中最真实的愿望,他是真的喜欢许芜这个人,不管他是不是醒醒,不管他有没有陪伴。
只可惜,这些东西现在看来好像都是无望的幻想。
周云深松开了我的手,这我觉得轻松了不少,最起码,我可以暂时逃开。
许艺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责怪,她不傻,很明白的看出了我是在逃避着什么。
我只能弯腰揉了一把她的头发,逃脱所有的人群起身上了楼。
那一段楼梯走起来好像无比的漫长,我能感觉到很多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其中最深刻的便是周云深的目光,如同是一道灼热的光线一般刻在我的后背,就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
这可能就是骗人之后心虚的感觉吧,我还从来没有这么明显的体会过。
上楼之后,这才终于摆脱了所有人的目光,我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有些疲惫的横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错落有致的花纹,很想就这么沉沉睡去。
心里这么想着精神,居然真的放松了下来,等我再次清醒的时候,耳朵里是房外有些着急的敲门声。
我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有些疲乏的揉了揉脸,这才站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许艺,这会子她已经脱下了之前在宴会上那身隆重华丽的公主裙,换上了普通的居家服还是睡衣,见我开门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哥,你终于醒了,我敲半天门了,你再不开门的话我都要去拿钥匙了。”
我打量了一下她这身装扮,“结束了?”
许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立刻点了点头,“结束了都快两个小时了,我看你一直没出现,车子也没开走,我就想你应该还在房间里,所以就来敲门看看,你一直不应我,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
我无奈的看着她,“我能出什么事啊?”
“你能出的事儿可多了,别看从小到大好像都是你罩着我似的,我替你操的心可是一点都不少。”许艺边说着边从我的胳膊下面钻过去,进入房间里,“对了,那个周云深也已经走了,走的时候还一副恋恋不舍,想再看你一次的样子,真让人生气。”
我伸手把房门关上:“他和你又没有关系,你总生他什么气?”
许艺一屁股在床上坐下,“这还用问吗?我当然是替你生气了!虽说有些事情你和爸妈他们一起瞒着我,但是我也不是傻子,心里有数的,这些年你基本上都不着家,跟爸爸关系也不好,说到底不都是因为他嘛,我还不能生他的气啦?!”
这丫头见到生人就立刻怂的不行,就是见到周云深本身也是如此,现在和我面对面就显得她能言善辩巧舌如簧,一张小嘴非常能说了。
我拉了张椅子和她面对面坐下,“有些事儿总不能同日而语的,都是过去的事了,接下来他们都是我们家的合作伙伴,周家的势力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难不成还因为我和他那点情感纠葛,大家就弄得撕破脸皮吗?”
许艺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我一点出来,她便低着头不说话了。
“你看你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不管我俩关系怎么样,都不会影响周家和许家的合作,爸决定的事情还没有改变的,这一点我们大家都很明白。”我继续苦口婆心的劝她,其实说出来的话是大家都知道的东西,只是这丫头从来都要别人把利害关系给她完完全全明明白白的掰扯清楚,她才愿意好好的认识。
“知道了……”许艺小声嘟囔着,然后又有一些不甘心的看着我,“可是哥合作归合作,又没有必要把人都赔给他,他们周家厉害归厉害,可是我们许家也不差呀,你干嘛非得什么事情都顺着他,我看他拉你的时候都要气死了。”
这丫头……
说实话,我并不想把自己现在和周云深的关系同许艺全盘托出,小姑娘千方百计的想要护犊子,连平时最听的许宏恺的话都不放在眼里了,我实在不想伤她的心。
所以能做的也只是好言安慰几句,保证什么的绝对不敢说,因为等到事情败露,那又是伤人至深的东西。
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既然时间已经这么晚了,我也就懒得再回去,平时大家的作息都不是很规律,即便在一间屋里,除了周末也很少能聚在一起,这么想着我也就懒得发信息告诉别人。
随便的洗了澡,拿了一套之前的旧睡衣穿上,我屋子里基本上每天都有佣人在打扫,保持的非常干净,一旦我回家,便不会有人来打扰。
然而事实上是这样的日子,一年里面可能也只有一到两次,基本上都是逢年过节的时候。
躺在床上,居然又生出了一种回到几年前的感觉,接下来的时间还都充满了不确定性,我的面前好像是一条分岔路口,但是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分岔路的尽头居然还是指向同一个终点。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算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和许宏恺一起吃早餐了,我们家完全没有许家老爷子那种苛刻的教条里,就拿许艺来说,她是绝绝对对自由自在长大的。
如果她在我爷爷那边长大,现在性格恐怕既沉闷有无趣,眼里心里看着的都是各种难以言说的利益算计,哪里还能长成这样天真无邪的样子。
许宏恺就是深恶痛绝我爷爷这一点,所以自己养孩子的时候都是放开了手,任其撒欢,高中时遇的事情我不愿意说,他就也没有问,因为他知道我自己有能力解决。那之后我故意报复裴厉的时候,他也是第一个配合,直接让对方在全校面前丢了一次大脸,这一点对于一个做父亲的来说,还是挺让我满意的。
算起来他真真正正管过我,也就是大学毕业那一回了。
许艺平常都是不吃早饭的新新人类,因为她总是没法起来,今天也非常乖巧的起了大早,坐在我对面,开开心心的吃着早饭。
岑玲玲一边给许宏恺盛粥一边感叹,“咱们一家人好久没在一块吃过早饭了。”
许艺笑眯眯往嘴里塞了一个包子,“没事儿,哥以后肯定会经常回来的对吧?”
我点了点头,这倒是实话。
接下来无论如何发展,我肯定会经常回去,毕竟接下来许家的生意都要只要一部分在我手上,我想这也算是许宏恺对我的仁至义尽,毕竟如果他希望的话,当初完全可以和岑玲玲再生一个孩子,没有必要让我当这个许家独子。
既然这样我也是要投桃报李的,感情什么的先放在一边,或许真的工作起来,就能暂时忘记了。
然而事实证明,我这种想要逃避的想法,只是我自己一个人独乐乐而已,开车回去没多久,我就接到了周云深的电话。
“你现在应该有时间和我单独聊聊了吧?”他的声音和往常听起来没什么区别,即便昨天被我放了鸽子,好像也没有什么怨言。
我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大福走过来蹭我的脚,我弯腰摸了摸它的头,“当然了,地点你决定吧,我过去找你。”
“不用,”那边传来一阵凌乱的声响,周云深的声音却还是很镇定,“你把你家地址给我,我过去找你。”
我一愣,摸大福的动作瞬间变得有些粗鲁,它不满的“嗷”了一声,从我的脚边跑开了。
我强自镇定的回答,“好啊,我微信发给你。”
挂断了电话,我有些局促不安的坐在沙发上,犹豫了一会儿才把地址发给了周云深,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确认家里现在没有人,好像周云深也知道这一点似的,才把见面的地方约在我家里。
我急促不安的等待维持了20分钟,门铃响了。
在这期间我努力的做了一会儿深呼吸,可即便如此,打开门的手还是带着微微的颤抖。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我想的那个人,周云深没有像往常我见到他时那样西装革履,只是穿了一件普通的衬衫,即便的价格已经是肉眼可见的不菲。
我感觉自己的手心沁起了薄薄的一层汗,有些无措地在裤子上抹了一把,然后让开路让周云深进来。
周云深一进屋,那只没出息的猫咪便立刻凑了上来,围着他开始喵喵叫,又在他的裤脚上来回乱蹭,显得整只猫都没有什么尊严。
周云深弯腰动作熟练的把大福抱了起来,一派自然的问我:“这就是大福?”
我只得点点头:“这猫不怕生,谁来了都喜欢乱蹭,你别介意啊。”
周云深挑眉,“我还以为只是因为它喜欢我,所以才对我格外热情。”
我有些汗颜,大福这只猫确实不是非常高冷,但也没有无下限到随便一个陌生人都会乱蹭的地步,它只会蹭它喜欢的人,比如周云深、魏辞然,像是慕栀颜想要摸它,它都会立刻退避三尺,搞的这个女人非常的挫败。
它好像是和我这个主人有些不太默契的感应,对于我喜欢的人,它总是热情以待,对于我觉得麻烦和棘手的,就会想方设法的避开。
而今天在面对周云深的时候,这种格外的热情好像也说明了这一点。
我和周云深在沙发上坐下,他手里还抱着大福那只没有底线的猫。
我努力把自己的视线都放在大福的身上,当然原因是我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来面对周云深。
让我庆幸的是,周云深这个人永远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打破沉默,“今天我们要聊些什么,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他说话的语气带上一些不自觉的温和,这确实让我紧张的心情变得好受了一些,但与此同时我会不自觉的想,他这份温和到底是给我还是给醒醒的。
想玩又觉得自己实在可笑,干嘛总是和小时候的自己争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这份温和是对谁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分得清,可是周云深现在也要跟不打算分清楚。
“非要说的话算是心里有数吧,”我勉力微笑一下,“其实说实话你应该看出来了,昨天我是故意的想要避开你,因为你这个人,无论是在我朋友眼里还是在我妹妹眼里,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家伙。”
思虑再多有些事情终归还是要说出口,与其搞那些没完没了的兜圈子的事情,我不如直接了当的和周云深说个清楚。
听了我的话,周云深的表情带上了显而易见的诧异。
我继续解释道,“其实我心里很没底,因为我不确定现在的你到底是把我当做谁。”
“还能有谁?”周云深理所当然的反问道,“你就是醒醒啊。”
果然……我苦笑:“或者我换一个问法,你忽然对我换了态度,只是因为你发现了,我就是那个小时候陪伴过你的醒醒,对吗?”
周云深蹙眉,没有说话。
心中不好的预感几乎快要成真了,可我还是要继续问下去,“如果你没有发现这一点,许芜就还是许芜,不是醒醒,你还是会像之前那样和郑乔娜小姐订婚,许芜说白了,只是你众多追求者中的一个,他甚至连性别都不够格,对吗?”
周云深的表情更加凝重,而我的心房也在逐渐崩塌。
“其实你并不喜欢我,你要追求的只是那个童年时候给了你美好记忆的醒醒而已,如果你发现他是别人的话,你也会像对待我那样对待他,周云深,虽然这句话说出来很不客气,但我还是要说。”
“你有病,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