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接二连三的闹剧，让我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我扶着沙发，突然觉得脑子有些晕乎。
而我的女儿，正好声好气地关心着另一家子，看都不带看我一眼。
忽然间，我真切实意地感受到了，我这么多年的照顾，全是喂养了个白眼狼。
心底积攒已久的怒火忍不住喷发。
“我说的是，你们都滚！全都给我滚出我家！”
面对这混乱的局面，我选择发疯，直接把他们全都推了出去。
“砰！”
大门一关，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新的一年，我自己去拜年，自己去和小姐妹玩的不亦乐乎。
但没想到，好日子还没过多久。
我那糟心闺女，带着她爹，我那出了轨的前夫——沈邵，进了门。
6
初七那天，我刚和小姐妹做完逛完街回家的时候。
一打开门就看见那个令我恶心的人影。
沈邵还是那副装模作样的样子，带着副金丝眼镜，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一脸温和地对我笑。
“好久不见，昭昭。”
我眉心紧蹙，“别这么叫我，真是恶心极了。”
秦晚晚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出来。
“妈？你回来啦，今晚我们一家人终于能在一起吃顿饭了。”
“谁跟他是一家人！谁让你带他来的！”
秦晚晚的那句话，以及眼前的人，无时无刻不在挑动着我内心的那根弦。
我与沈邵年少时便相知相恋，从校服走到婚纱。
曾经的我，也以为一辈子都能这样幸福下去。
直到，我在秦晚晚练习舞蹈的教室里，看到那两个交缠在一起的身影。
那一刻，我所认为的一切美好，全部支离破碎。
到底是有多爱，才能忍不住在女儿的练习室里，和女儿的舞蹈老师纠缠在一起。
恶心！
是我面对这的所有想法。
我无法再和沈邵处在同一个空间里，甚至和他说一句话都会让我难受到想吐。
我宁愿净身出户也要和他离婚，甚至发现沈邵无条件溺爱秦晚晚时，也要争夺秦晚晚的抚养权。
因为时常觉得对秦晚晚有亏欠，我加倍补偿她。
但从蛛丝马迹中，我早应看出，她从未理解过我。
或许秦晚晚早就讨厌我刻意阻止她和沈邵见面，即便她清楚知道自己的父亲做了错事，她也不曾怪过他，并且私下一直与沈邵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而今天，她直接将沈邵带到我面前。
哪怕她知道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这个人，她依旧不以为意。
沈邵捏着鼻梁，似乎有些无奈。
“秦昭，我这次来是和你商量女儿的婚事的，我作为晚晚的父亲，也有权利过问吧。”
“父亲？！”我冷笑出声，“你也真是有脸啊沈邵！”
“你配吗？”
7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爸爸？”
我很想大声反驳她，怎么不能？
如果他真有做父亲的责任，怎么会找小三？
是他亲手毁了这个家庭！
可此刻，我突然感到全身无力，所有的热情和精力仿佛被抽干。
沈邵拍了拍秦晚晚的头，转身往门外走。
“既然你不欢迎我，那我就先走了。”
走到门口，沈邵轻声叹了口气。
“晚晚的婚事，她喜欢你就随了她吧。”
“别因为我们之间的事，就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不能因为你不相信婚姻，就让我们女儿也孤独终老吧。”
永远是这样，沈邵永远都是扮演着好人、慈父的角色。
我，便是永远的坏人、严母。
……
我有些脱力地坐在椅子上。
看着面前靓丽的人影，我强撑起力气。
“晚晚，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谈什么？”
秦晚晚靠在墙边，昏暗的角落让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和王志超的婚事，我确实是不满意的，但绝不是因为你爸和我之间的事。”
“是王志超本身就靠不住，他自身涵养不够就算了，这个年龄段他工作那么多年还只是有两千块钱的工资，足以看出他本人多少也是不够上进的。”
“还有他那个磨人的妈，你要是不顺……”
“够了！”
秦晚晚沉声打断，她走近，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要喷出火来。
“你总有那么多的说辞！你总是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替我做选择！”
“爸爸说的对，你就是离了婚心理嫉妒我能找个好男人！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跟你一样，一辈子没人要！”
“秦昭！难怪爸爸要去找柳梦阿姨，哪个男人受得了你！你就是活该被三！”
秦晚晚愤怒的嗓音以及声嘶力竭的质问传入我耳中，恍若一道晴天霹雳，将我仅存的那些理智和亲情炸得稀碎。
我怔怔地站起来靠近她，脸颊上的肌肉隐约在颤抖着。
我看着她，眼睛一动不动的。
这一刻，我想看清，我养了快二十年的亲闺女，到底是怎样的人！
8
我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可无论我怎么看，我在她身上再也没看到幼时她傻傻抱着我亲昵叫我妈咪得影子了。
她眼里，只有对我的憎恨。
她疯狂述说着这些年来对我的不满，还知道往我哪里扎刀让我心口更疼。
让我知道，原来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感动了自己。
“你为什么要带我离开！我本来可以和爸爸在一起的，还有柳梦阿姨这个温柔的继母！”
“柳梦阿姨就是比你好千倍万倍！”
“我不要你管我！我的人生从今以后，我自己做主！”
只见她猛的把我推开，我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胸口好像被人紧紧压着，喘不过气了。
“砰！”
大门被用力甩在墙上，发出轰隆的声音。
蓦地，我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泪都从眼角渗了出来。
我在嘲笑，嘲笑自己，嘲笑自己这荒诞的一生。
以前，将沈邵当作一切，为他而活过，后来，又为了秦晚晚而活。
从始至终，没为自己活过……
我擦掉布满面颊的泪，眼中的迷茫渐渐有了答案。
第二天，我去到当地派出所，将秦晚晚的户口迁出。
同时，将这所房子挂在网上售卖。
“秦晚晚，临江咖啡店，我等你。”
拨完这通电话，我直接将秦晚晚拉黑。
反正今天过后，也不用再联系了。
临江大桥，此刻车水马龙。
我比约定时间晚了一个小时去的咖啡馆，点了一杯咖啡，然后开始放空。
又过了两个小时，王志超才拉着秦晚晚慢悠悠地过来。
“超哥，你干嘛要管那个老女人？！我才不想去见她！”
王志超低声下气地哄着，“宝贝，你妈肯定是同意我们的婚事了，再忍忍就好。”
他们没有放低音量，似乎也不在意我能不能听见。
秦晚晚指高气昂的用鼻孔看着我。
“什么事？”
我将新鲜出炉的户口本推开她。
“你的户口本。”
她有些不解，迷惑。
“你不是想要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吗？这是你自己的户口本，从今往后，你和我就没关系了。”
我喝着咖啡，淡声说着，好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怎么样。
秦晚晚不可置信地拿过户口本翻来覆去地瞧着，嘴巴张开又合上，半天蹦不出一个字。
9
王志超也有些震惊地看着这个户口本。
来时脸笑的多开心，现在嘴抿的就有多直。
他强扯出笑脸。
“妈，你是在开什么玩笑吗？你别跟晚晚怄气了，她就是性子急了点。”
“你们好歹是母女嘛。”
我对他这伪善的嘴脸和虚伪的说辞并不感冒。
“你不用叫我妈，秦晚晚已经二十多岁了，我对她的抚养义务早就结束了，至于她的赡养义务。”
我顿了顿，勾唇笑了笑，“我不指望，也不必了。”
“秦昭，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爱干嘛去干嘛。”
“什么彩礼、婚事，你自己决定就好。”
秦晚晚还未反应过来，王志超就猛地站了起来，脸上是止不住的开心。
“你同意彩礼一分不要了？！”
“你们自己决定就好，与我无关。”
我不痛不痒地回话。
王志超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苍蝇搓手般坐了下来，眼里闪过精明的算计。
“那嫁妆这事？还有车和房你看？”
我佯装不解，“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与我无关。”
“秦昭！”
秦晚晚恼怒地盯着我，“你至于吗？我不过说了几句实话，你……”
“啪！”
这次我没再忍耐，直接一巴掌下去。
对面两个人都愣住了，而我只觉得憋在胸口的郁气消散了，感觉乳腺都通了。
有些人，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是蹬鼻子上脸。
“你、你打我？”
“秦晚晚，我忍你很久了。”
我拍了拍手心，长呼了口气。
“从始至终，我不曾亏欠过你分毫。”
“以后，你有什么事，麻烦找你那个便宜爹和温柔后妈去，老娘我不奉陪了！”
我撂完话，直接推开门走了。
秦晚晚气得都快炸了，大声叫喊着，甚至想还手，但被王志超死死按住，最后只能无能狂怒。
王志超脸也黑的跟包公一样。
太丢人了，毕竟，周围的人都开始议论纷纷。
10
电话响起，是中介找我。
“喂，是秦女士吗？”
“您的房子有买家咨询了，对方想参观一下房子，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方便？”
“方便。”我应声前往。
王女士越看越满意，当场决定签合同，生怕晚一点没有了。
毕竟，这套房不仅是在京市最好的地段，还是学区房。
也不怪王志超他们一家，看见这套房时，跟饿狼看见肉似的，眼冒绿光。
当初，为了更好照顾秦晚晚上学，又方便我上班，我咬咬牙省吃俭用才买下的。
现在，却迫不及待出售了。
物是人非，莫过于此了吧……
王女士为人豪爽，出价也大方，就是有点过于八卦了。
她喝着茶水，装作不经意的问。
“秦小姐，这套房可是一顶一的好，你真不要了？就这么卖了？”
“嗯，不要了……”
房子，我不要了。
秦晚晚，我也不要了……
王女士脱口而出，“那是为什么？”
反应过来后，才发觉有些许不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微微一笑，但也只是简单答到，“工作调动的缘故。”
事实上，我也没说错。
早在半年前，我的上级就已经属意我去国外的分公司工作，发展发展自己。
只是我自己一直放心不了，一推再推罢了。
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完，我准备前往国外，不再理会与我无关的任何事。
但我没想到，有些人就是阴魂不散。
11
我收拾好所有东西，拉着行李箱出门，却碰上了堵在门口的秦晚晚。
在我打算卖房子时，顺道就给房子换了把锁。
没想到，在里面防住了。
她还有心思堵在外面。
此时的她，已经再是以前的都市丽人样。
反而有些蓬头垢面，像个颠了的疯婆子。
我转头就要走，却被秦晚晚紧紧抓住手腕，力气极大，恨不得给我握碎了一样。
“妈，你这是要去哪？”
我淡淡扫了她一眼，眼神非常冷漠。
“放手。”
我有些不耐烦将她甩开。
秦晚晚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泪眼婆娑。
“妈，我怀孕了……”
离开的脚步顿住，视线落在她微隆的小腹上。
我有些意外，刚刚还以为是这阵子，秦晚晚在她那便宜爹那吃得太好了呢。
秦晚晚立马爬过来抱住我大腿。
带着哭腔的话，听起来好不可怜。
“妈，我错了，我不该和你顶嘴，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嘴脸扯出抹笑，却又显得无比凉薄。
“秦晚晚，你是不是觉得，每次你犯了错，不管多大多小，你哭一下闹一下，我就会原谅你？”
或许，以前的苦肉计对我有用，但现在，她在我心底的地位，和沈邵差不多。
“妈……”
“我不是你妈！有事找你爹去，少在这里给我哭丧。”
听到我提到沈邵，秦晚晚眼里闪过怨恨和憎恶，但又立马转成楚楚动人的可怜样。
而这一幕，清楚地映入我眼帘。
我有些感叹，川剧变脸都没她厉害吧。
“妈，爸爸他不要我了呜呜呜，柳梦那个贱女人，竟然让爸爸别和我联系了，还一分嫁妆都不肯出。”
我倒是没想到还有这出大戏。
沈邵不是个好东西，现在看来，秦晚晚估计也遗传了不少。
我淡淡评价，“整挺好，王志超家不是一分彩礼不给嘛，你爸一分嫁妆不出，到也挺对等的。”
秦晚晚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不对吗？你俩不是不看物质基础，讲究情比志坚吗？”
当初她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现在，我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12
我按住她的肩膀，难得在她面前再次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
“我相信，你们的爱情一定能当饭吃。”
手上用力，我一把将她推开，拉着行李箱往外走。
秦晚晚反应过来后就想追上来，慌张下一个不小心脚崴了。
我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她怀孕了是半分不假，但怀孕了还穿高跟鞋，呵。
预约的车早就在下面等着，我上车，留了一车尾气给后面的两个人——一瘸一拐追上来的秦晚晚和躲在一旁的王志超。
从后视镜看。
秦晚晚有些生气，又带着股撒娇的意味跟着王志超说着话。
但王志超可不搭理他，表情阴郁，拳头握得紧，好像下一刻就要暴起打人。
看来两人之间的爱情，也没有多恩爱吧。
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老娘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13
而此刻，离得远远的秦晚晚两人确实不太平静。
“超哥，秦昭她不吃这一招了，我也没什么办法……”
王志超努力平息着怒气，但说出的话仍带着些咬牙切齿。
“你知道我刚才打听到什么吗？”
“你妈把这套房卖了！”
秦晚晚有些懵，“不可能啊，她说了会把这套房留给我……”
“怎么不可能！她卖了房带着行李箱都走了，还有什么不可能！”
王志超愤怒地打断她的话。
秦晚晚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大跳，瑟缩了一下，但还是鼓起勇气安慰道。
“超哥，你别生气。至少，至少现在没人能阻挡我们在一起了！”
秦晚晚想到这，开心极了。
就像童话故事的最终结局一样，她走过重重阻挠，终于能跟心上人在一起了。
王志超冷笑出声，抬手像往常一样抚摸着秦晚晚的鬓角，有些意味不明地问。
“现在你爸妈都不管你，所以，你就打算这样空手进我家？”
“晚晚，那你能帮到我什么呢？”
秦晚晚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中，没察觉出身旁人的不对劲。
“没关系的，我们一起努力，还有宝宝。”她温柔地抚上小腹，“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什么都够了。”
“以后的生活肯定越来越……啊！”
王志超扯住秦晚晚的头发，像个恶魔一样盯着她。
“你可真没用！”
然后不顾秦晚晚肚子里的孩子，直接一脚将她踹开。
秦晚晚还没从惊吓中反应过来，就感受到大腿下一阵温热的濡湿。
“血，血！孩子！”
王志超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叫什么叫？运气好的话没了就没了，还能省去医院的打胎费。”
“王志超，你、你……”
“我可养不起一个孩子，你要是识相就乖一点，别惹我生气，毕竟，现在可没人会护着你。”
恶魔低语般的话，让秦晚晚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着，她紧紧捂着嘴巴，但哭声还是从指缝中渗出。
她意识到，她迈进了魔窟。
……
而对于这一切，我一概不知。
我哼着小调上了飞机，以全新的姿态去拥抱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