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哪里呢？”游祺抬头四顾，感觉眼前一片漆黑。他将两手掌放到眼前，依然看不到，惊叫起来，“哎呀，怎么全是黑的呀！我是不是什么都看不见了呢？”
“没有呀，还在这个绿光洞里，有微弱的光，可以模糊看见的。”印妮掰开他的手，一阵口风吹到他的脸上，“你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吗？”
“真的什么都看不到，我听到你说话，闻到你的气息，就是看不到你。”他伸手顺着印妮的声音去摸她，碰到她的头发，“我是不是瞎了？”
他的手被印妮从头上拿开，听到她清脆的笑声：“哈哈，你骗我，想占我便宜，装瞎。我才不上当！”
“是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游祺的心里紧张起来，“眼睛都瞎了，以后怎么读书呢？”
“不会是真的吧？我试试。”一阵吱吱啦啦的声音传来，然后就听到印妮问，“这是什么声音？看到我了吗？”
他的脑子里浮起小时候妹妹在他旁边的情景，但这不可能，印妮怎么可能当着他的面儿呢？之前她总是躲到石头缝里，他从没听到过这样的声音。就算是，他也说不出口，还有别的动作发出这样的声音么？他思考片刻，道：“是什么流水声，但也不确定。”
“哈哈，你说对了一半。”印妮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可能是在思考，也可能是悄悄躲起来了。过了一会儿，又听到她放低了声音说，“看来，你真是瞎了。我刚才就在你视线范围内解开了衣领，你都没反应。”
“怎么办呢？”他的脑子嗡嗡地响，心里升起痛苦和恐惧，“我的眼睛怎么会瞎呢？”
“哈哈，别急！”印妮的声音又停了一下，她的手指在他的眼皮上动，“眼睛没什么变化，可能是短暂性失明。也可能……”
“也可能什么？”他着急地追问，“用你知道的医学知识跟我说说。”
“嗯……嗯……”印妮的手在他左眼皮上动动，又换到右眼上，说话断断续续起来，像是在用脑子，“也可能是夜盲症，也可能是青光眼。”
“什么是夜盲症，什么是青光眼？”他急切地想知道。
“哈哈，这也不知道呀，”印妮拿开她的手，气息里充满了果香，“夜盲症就是，白天看得见，晚上或者光线昏暗的时候就看不见；青光眼就是眼睛完好无损，却什么也看不见，不管白天还是晚上。”
“最好不要是青光眼，这样我一辈子就完蛋了。”他的鼻子有点发酸，伸手揉了揉鼻头，放下手接着说，“最好是短暂性失明，也不要夜盲症。”
“要不，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看能不能恢复。”印妮的手抓住了他的手，“来，我们到那边的平石头上坐一会儿，你躺一会儿也行。”
游祺两脚试探着地面一步一摸地跟着印妮走动。但是他就弄不明白：“进来好好的，怎么就看不见了呢？中了什么魔法？这里真是魔窟？”
“哎呀，别瞎想了……走右边，小心脚下树根。”印妮的手很暖和，感觉两个人的手都在出汗，“我推测，是在这里吃野果吃得太多了。你没听说吗，百花百草百果都是药。”
“那就是中毒了。”他觉得这是最好的原因，因为能中毒也就能解毒，只要解毒了就可以恢复了。
“这也不一定，这么长时间没吃饭菜，少了营养也是可能的。”印妮松开他的手，准确地说是她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滑了出去，“来，慢慢坐下。说到吃的，我又觉得肚子好饿。游祺，你饿不饿？”
“有点饿，但是……”他不要意思说出口。
“但是啥？”印妮的双手扶到他的肩膀上，把他往下按。”
他蹲到一半，有用力站了起来，说：“我要……”
“好吧，我知道了，”印妮抓到了他的右手，低声笑了笑，“我带你到那个角落，等我走开了再叫我。”
“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哦。”他感觉自己的脸已经发烫，肯定红得厉害。
“哎呀，快别这么说，这不是一起落难了嘛。”印妮牵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又向右拐，听得出来她在吃吃暗笑。“等出了这个鬼地方，补充了营养，你可能就好了……马上就到了。”
“但愿如此吧。”他缩小了步子，脚下高低不平，伸出左手在边上划了划，抓到一根树枝。
“就在这里吧，等一下，等我走开。”印妮的手又滑落，接着就听到她的脚步声和吃吃笑声。
他站着等了一会儿，就大声问：“可以了吗？”印妮的回声已经很远了，他就开始解裤子往下蹲。
痛快淋漓之后，他伸出右手，却发现没准备东西擦*。唉，眼睛瞎了，心眼也瞎了。不，可能是被印妮的手给他麻痹了……他想起前两步抓到的树枝，可以用树叶子。
他半蹲着向前走出两步，双手狂抓几下，碰到了树枝，摘了几片叶子。正当他蹲下去擦*的时候，却听到印妮吃吃的笑声，他慌不迭地提起裤子，感觉脖子都在发烫。
“慌什么，光线这么暗，什么也看不见。”印妮说完大声笑出来。
要不是眼睛看不见了，游祺恨不得上去给她一巴掌，偷看男人，不怕臭气也不怕害臊，还笑得出来。他站直了腰，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脸，说：“你走近了也不搞出点响声。”
“哈哈哈……”印妮又抓起了他的手，他感觉她的掌心有些凉。走了几步，她又说：“我刚才看到一个口子，不知道能不能逃出去。”
“真的？”他的情绪一下子好起来了，连声道，“快去看看。”
“别急，别踩了屎！”印妮大声说了一句，掌心开始温暖起来，走了几步她又说，“看着点儿！”
“我都瞎了，怎么看啊，哈哈……你也说瞎话。”他心里不由得乐了起来，第二次摸索也发现脚底多了些感觉。不，我要记住方位，记住空间，以后就不用这么麻烦了。拐过弯，他突然想到：“你是怎么发现的？那么长时间两人都没发现，我瞎了你就发现了。”
印妮也大笑起来，她手指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是呀，真是有点奇怪！可能是你刚才动了什么机关吧……我也是胡乱走，突然就看到一个口子，我用脚试了，侧身能通过。”
“好呀，终于能出去了。”他一高兴就迈开了步子，像是踩到印妮了。
“哎呀，你踩疼我了，”印妮站住了，发出嘶嘶声，“叫你慢点，急什么急！”
“好好，走吧。”他抓紧了她的手。
七拐八弯地走了一阵子，印妮的手滑开了，说：“到了，就左边。”
他立即蹲了下去，伸出双手在面前探测，没碰到石头，他又向前挪了两步。却听到印妮的笑声：“哈哈，这么心急。我还没说完呢！你往右边挪两步。”
他又右边挪了挪，右手就碰到石头了。他立即把双手都扶在石头快速探测，没几下，就发现了石头边缘形成的小洞。他抬起头，问：“这能进去吗？是不是通的。”
“能进去，我比过了。”印妮的声音很近，能感觉得到她的气息，“是不是通的我就不知道了。”
“我知道怎么测试是不是通的，”他说着就把头靠近石洞，又扭过头用左耳听，片刻他抬起头笑了，“是通的，有回声，脸上还能感觉到里头有风在吹。”
“那我们赶紧进去吧，等被那什么魔知道了就出不去了。”印妮的声音像是在他耳边。
“好的！”他开始调整姿势，根据双手探测的洞口大小和位置，借助以往的钻洞觅缝经验，他很快就把双脚伸了进去。
“等你进去了，我就跟着你。”印妮话语中带着笑意，“黑暗的地方瞎子最有优势！”
他感觉上身也进去了，就笑着对洞外的印妮说：“那是，瞎子从来都不怕黑暗。”
“哈哈，因为瞎子的世界永远都是黑暗的！”印妮的笑声还是很近，感觉她已经趴在洞口了。
全身都进去以后，他就对洞外说：“可以了，你快点进来吧。”
印妮双脚摸索的声音很清晰，就是动作幅度大了点儿。不知道是她那只脚掌踩到他的脑袋，他只好加快自己双脚的探测速度。
过了一会儿，印妮在他头顶上方说：“我也进来了，现在就看你的了。”
“你看得到吗？”他乐呵呵地反问。
“那，那就听你的了。”摸了几步，印妮的声音改变了，“感觉越来越恐怖怪异呢？”
“我感觉挺好的，一直在下坡，很轻松。”他说着又加快了速度。
远远地听见印妮与石洞摩擦的声音，不一会儿，她又问：“向下能出去吗？”
“不知道，咱们歇会儿吧。”他说着，就翻转身斜靠着，展开双臂在面前划来划去，探测到空间高度和宽度，“我们可以仰着往下走，这手掌痛得厉害。”
“好的，我听你的，”印妮的声音靠近了，“但不要这么快，我怕。”
“咚”的一声，他觉得脑子嗡嗡地，脑壳发麻，还没来得及喊痛，印妮的双脚就落到他肩膀上。她还在哈哈大笑，笑声在洞里回响。等她笑定，他就说：“你叫我别急，看你把我的耳朵都刮掉了，痛死了。”
“我帮你揉揉？”印妮的双脚力度在变化，紧接着她“哎呀”一声，“我的头被碰了，都怪你要翻身。”
“哈哈哈，我还没顾得上提醒你呢。”他感觉印妮的体重不轻，印象中她的个子不大呀，怎么那么重呢……
“现在怎么办？”印妮说话声音中带着嘶嘶疼痛感。
“等等，”他把力气转移到左脚上，伸出右腿在下方探测。发现脚底下是一块大石头，又测了测右边，发现是石壁，没有出口，“再等等，我换只脚。”他伸出左脚直接探测左边，没发现什么，“要往左边转了。”
“那你怎么放我下来？”印妮的双脚在交换力度。
“我往左边挪一点，你从我右边滑下来。”他说着就往左边移动。
“嘶——”布条撕裂的声音和他的痛苦嘶叫声一起发出，“哎哟，你踩着我的脚了。”
“哎呀，我的裙子破了。”印妮的声音正对着他。
他侧了一下身，挪了一下脚，说：“还没过笄礼就穿裙子。”
“是我母后非要我穿的。”印妮的气息很近，声音也感觉特别大，“这会儿，我母后和父王肯定担心我了。什么时候能出去呢？”
“我母妃肯定也担心了，”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快。突然，又听到印妮“哎呀”大叫一声，他就问，“又怎么了？”
“我的手碰到尖石头了……”印妮说着，她的手就落到他的胸前，他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
“赶紧走吧。”他说着就往右边移动，却碰到印妮。
“晕死，不是左边出口吗？”印妮的手却没有拿开，像是两片滚烫的嘴唇碰到了他的脸。他慌忙转身。
糟了，动作幅度太大，印妮又抱着他，一起往左边滚动。然后，速度越来越快，快得他抓不到石壁的缝隙或突出的地方。他的后背在不断摩擦，感觉越来越烫，有一种灼烧的感觉。他伸出右把印妮的头揽了过来，在她耳边说：“别碰着头划到脸。”
印妮却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我快要死了。”
下滑还在持续，脚底下感觉空无一物，麻木的后背已经没有知觉。他就抱着印妮，忘我地滑下去。一会儿急，一会儿慢，一会儿上扬，一会儿迅速下滑。尚有知觉的肩膀和胳膊肘不断地被突出的石头碰到，他也感觉不到疼痛。他只有一种感觉，就是胀胀的，像要撒尿……
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没再下滑了，但有东西在捅他的后背，还有*和大腿。知觉慢慢缓过来，他睁开眼睛，却依然看不见。他把手从印妮身上拿开，摸了背后。发现是一格一格的网子，难怪没有猛烈的撞击让他们醒来呢。
他推了推印妮，没有动静。却听到背后有人用奇怪的腔调在说话，认真听了一会儿才听出他们在说什么。
“哎呀，大王今天运气好呀，网到了一个大美女！”一个像鸭子叫的声音。
“哈哈，不错，细皮嫩肉的，正差一个大个子夫人呢！”像破锣敲打的声音。
“那这个大个子男人怎么办？”鸭子叫。
“当然是让他干活了，那么大个头，力气肯定大。”破锣声。
“我们也看不住呀，跑了怎么办？”另一个像蛙叫似的声音。
“我自有办法！”
……
“印妮，快醒醒。”他摇了摇她，后背也没人捅了，那些人在忙着讨论。
网子晃动了，印妮“啊”了一声，“这是哪里？怎么眼前都是红的？”
不会是到了齐天山吧？奶妈说，那里的天空和熔岩都是红彤彤的。但是，没有热感呀……他侧过身，轻轻地对印妮说：“这里都有什么，我还是看不见。”
网子又一阵晃动，印妮翻转着身子，说：“不知是不是，好大好大的洞穴，四周都是通红的，地下石头也是红的，像是烧红了的铁。地上……地上有数不清的矮房子，说话的人都是矮矮的。”
“我们是到了矮人城？”他的脑海里在翻滚着总管和奶妈说的话，判断哪一种更符合印妮的描述。
网子还在晃动，印妮的身体不断碰到他，轻轻地说：“我看，像是巫师说的地下世界。”
“那不是冥界吗？火鬼住的地方。”他说着也翻了翻身，感觉后背火辣辣的，一阵阵刺痛。
印妮像是在挣扎着坐起来，她大喊：“你们是谁？快放我们下去！”
“哈哈，大美人急了，快，松开！”破锣声音很响。
“嘭咚”一声闷响，游祺感觉后背剧烈疼痛，后脑勺也痛得厉害，胸口又被印妮压住了。他摸了摸后脑勺，印妮也迅速从他身上爬起来。只听见她说：“你们都围着干啥？他是个瞎子！”
一阵哄笑。游祺眨了眨眼睛，他渐渐地能看见通红的洞顶，一圈矮人也慢慢进入他的视线。但他被印妮的话提醒了，他是个瞎子，也许要装瞎才安全。于是，他就像之前一样，伸开双手往地上摸，试图站起来。
“很好，都还活着。来呀，把他们像绑了！”破锣声在洞里回响。
一圈的矮人一哄而上，印妮挥舞双手拼命反抗，但还是被绳子给绑住了。而他却是一顿抓狂，也没挡住。他和印妮被背靠背绑了起来，他用木木的眼神悄悄扫视着。眼前却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城，像鸡笼狗棚一样大小的房屋，乱七八糟地留出一些缝隙，可以通过一两个矮人。而这些矮人也只有他一半高，长得像个玩具，或者猴子。
“这是哪里？”他茫然四顾地问。
“矮鬼城。”印妮的话语中充满愤怒和嘲讽。
“不对，这是世外桃源！人间胜境！”破锣声的矮人居然也有一头花白的头发和胡子，就是看不清嘴脸。
“那你们是谁？要把我们怎么样？”他把目光对准洞顶，必须装得像瞎子。
胡子头发一把抓的矮人，提高了破锣声：“我是这里的大王，陶潜，他们是我的子民。”
“大王？陶潜？哈哈哈……”印妮爆笑起来，“还真会潜，潜到地底下了，哈哈哈……”
“你别笑得太早，”陶潜跳下一个石头，走近了说，“你将是我的夫人。”
“呸！凭什么呀？三寸布丁！”印妮骂着就像陶潜吐口水。
“这恐怕由不得你。”陶潜绕着他们转动，胡子头发颤抖着，“到了这里你们是走不掉的，也没人救得了你，这个大个子男人又是个瞎子。你就乖乖从了吧，我正要改良品种呢！”
“别乱来！”游祺突然来了一句。
“哟呵，瞎子也这么厉害！”陶潜站到他面前，拉了拉他的衣襟，“要不，你跟她生几个孩子留下，我也可以放你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