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就是一条人命。
苏容妘从前想过,若是她机灵一些,若是她再聪明一些,说不准在当初就能逃离苏容婵,或者想办法杀了她一了百了。
她想过、尝试过,但是最后失败了。
她有顾虑,有软肋,还有小宣穆需要她来照顾,他没有办法去拼一把,去搏一把,毕竟杀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杀一个手中有杀手的人更是难上加难。
但是如今她死了,死的这般平常,死的这般意料之外又理所当然,曾经压在自己心头的一座噩梦般的大山,就这样死在了那心黑手黑的爹娘手里,死在了那苏家的魔窟。
苏容妘此刻只想笑,毕竟这种日子,如今也并非是只有她一人尝到过了。
除非是娘亲强撑着,若非是娘亲咬着牙拉着她活,一个貌美的妇人,被夫家抛弃在乱世,又能活上多久呢?
如今那些狠心的手段,终究是落在他们亲生女儿身上。
他们一家人狗咬狗,听起来虽然挺不错,不过有一点倒是挺可惜的,苏容婵最该死却又不是那么该死,造成这一切的苏父更是不该活,还有那个受尽家中一切宠爱的弟弟,也应该跟着一同去才是。
这些念头她没有说出来,并不是担心阿垣觉得她恶毒,而是在想一家子若是死了太过简单,毕竟是几口人命,又非是几只蝼蚁,哪儿能说死就死?
可是裴涿邂却好像能猜出她心中所想,突然开口:“有一个好消息,不知道你要不要听?”
苏容妘抬头看过去。
“苏家已经定了满门抄斩,就在下月初一。”
苏容妘这是万万没想到的,双眸舒尔睁大,时间回不过神。
满门抄斩?能下这种命令的应当是皇帝。
她心中刚想人命不如蝼蚁,倒是她心思窄了,人命在皇帝眼中,不就是蝼蚁吗?
裴涿邂开口解释:“宣穆的身份,我原本并不知晓,我也从未怀疑过你,而县主针对你时,我也并未想过是因为宣穆,但是她在苏容婵死后,去了苏家,强开了棺材。”
“去之前气势汹汹,恨不得将整个苏家都拆解了去,就是在看到棺椁中的人后,给了苏家一笔钱,离开苏家时,似是松了一口气。”
“京都中上下都是眼睛,当初县主针对你的事自然被有些人记在心里,他们在派人去查,我亦如此,幸而先一步查到宣穆身份,只可惜并没有证据,只知道那位有个有孕的姨娘,姓荣。”
苏容妘心中大概是明白的过来,为什么裴涿邂如今还能行动走动,甚至能掩人耳目出京都,为什么苏家满门被抄斩,想来是把一切的过错都推到了苏家身上去。
她虽然并不可怜苏家,但是苏家的每个人都遭了报应,她心里就舒服了不少,虽然死因并非是自有应得,他又不是什么青天判官,又何必去管这些?
不过想着裴涿邂,不得不感叹一句,还真是心机深沉。
但是沈岭垣却听出了其中深意:“有这种风声起来,赵氏之人应当不会放过,他们如今巴不得把我们也拉进来,即便是不能站在同一条船上,也能让皇帝的注意分过来些。”
他声音顿了顿,怕接下来的话吓到妘娘,他想了想,既然裴涿邂单独说了要见妘娘,领导也不打算瞒她。
故而,他直接开口问:“所以如今的这位荣姨娘,怕是落在妘娘头上了罢。”
裴涿邂神色终于在这时稍稍有了一些变化,而后点了点头。
“我原本被皇帝怀疑,原本的解局之法未曾用上,我便被皇帝召到御前,皇帝与我说了件事。”
“当初县主的异常,他手下的人也留了份心,细细查下去便觉此事与镇南王有关,至于宣穆的身份,是有些心人透露给他的,与此同时,他还知道了镇南王世子尚在人世的消息。”
裴涿邂垂下眼眸,思绪回到了前几日。
他在御前,他已经做好了被停职查办几日的准备,只是没想到皇帝已经将事情知道了那么细,虽能确定是有人透露,但具体的用意尚不知晓。
如今明面上能看到的,就是让皇帝知道镇南王一脉还有人活着,还有能继承大统之人,而当初镇南王一事的善后,是他亲自领人去做的。
皇帝怀疑他,但在这件事情上,他又显得无比可信。
在皇帝面前他爱重妻子,却是在妻子死前的几日,将妻子送了回去。
“皇帝为我找好了理由,我是被新婚的妻子蒙蔽,将妻姐接回府中,甚至在妻姐离开京都后,还愿意听从妻子的话,将遗留下来的孩子送到学堂读书,毕竟若我真心中有旁的打算,不会把宣穆送到那般明显的地方。”
说到此处,裴涿邂竟是觉得有几分好笑:“如此说来我倒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皇帝如今心中所想,便是妘娘,就是那个荣姨娘,只是在杨州时只取了容字,毕竟没人知晓那位荣姨娘,究竟是什么名字、什么身份。
而我则是察觉不对,宁可斩断与妻子的情分,也要与这些事撇清干系。”
不过半月时间竟有这么多的变化,苏容妘心绪沉了沉,虽为裴家没被牵扯而松口气,但到底还是为赵氏的手段胆怯。
连她都听明白了,赵氏也不是什么发善心的善人,好端端的哪里会愿意帮裴涿邂洗清嫌疑?
无外乎是拉拢,如此一来,即将皇帝的所有视线都推到她与阿垣身上,又能给裴氏卖个好。
苏容妘心中有些不安,下意识抬眸去看阿垣。
却见沈岭垣听到这话后,轻笑了两声:“妘娘,你我之间果真是夫妻情分,只可惜你我原本是明媒正娶的夫妻,到了传言之中却要成了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