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雁儿沙哑的嗓子说完这些话，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她喉咙痛得难受，心里也是为原主感到悲哀。
难怪说，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王氏在江家受人折辱，致死都不敢和欺负她的人对抗，却把魔手伸向比自己弱小的新生婴儿！
此刻脑海里再模糊回忆起，王氏早年把自己的少得可怜的口粮省下来给原主吃，见原主挨黄氏的打，就用自己的身子挡住棍子……
曾经江雁儿觉得自己那个便宜娘虽然懦弱没用，但爱自己的心还是很坚定的，可此刻她却再不觉得有半分温暖。原来，那不过是王氏残余的一点点愧疚心在作祟。
生前对原主再好又有什么用？到最后死了，王氏都替自己亲生女儿死死瞒着这件事。
她是万分舍不得，自己亲生女儿回江家遭这些罪的吧。
江雁儿心里实在高兴不起来，不过转念一想，也好。无论是江继福父女还是王家人，都不用再惦念着自己了。
一只宽大温热的手掌再次握住江雁儿的手，热意从她冰冷的手背缓缓流转至全身。
她转头，就见许林深远如星海的黑眸中，印着面露悲凉的自己，眼里满满的担忧。
“我没事！”
轻轻说了一句，江雁儿心中不舍却还是悄悄缩了缩大髦里头的手。可是，许林的手掌更用力握下来，没让她逃离一分一毫。
江雁儿微微愕然，就听许林已转头朝向始终垂头跪在地上的陈乐申说道：
“陈乐申，你和白氏苟且多年，所以苏大将军家嫡女身份有异，她早就告诉了你，京城陈家也知道。”
“你二人合谋用五十两银子想买走江雁儿，可惜没成。明买不成就勾结山匪冒充流民掳走江雁儿，甚至要杀了江继福父女。”
“你们陈家想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别说你只是帮白氏解决麻烦而已。别当本候是傻子！”
许林语气淡淡，垂头跪着的陈乐申下巴上，堪堪滑落一滴汗。
他死命咬紧牙关，用力到浑身都微微颤抖起来，却依旧没有开口。
“呵！你以为你封住嘴，陈由忠就保得住你？陈乐申，你之前不知道本候的身份，不会天真的以为那背后之人也不知道吧。”
“你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枚可以随时抛弃的棋子，甚至连你的依仗陈由忠，也不过是背后之人的棋子。他们看不上陈家，本候，也看不上！”
“今日本候破例给你开口说话的机会，只是要给江雁儿和在场众人一个明白的交代。你若不想说，本候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开口。”
许林霸道语气中透出不以为然的杀气，深深刺到了陈乐申，祠堂外呼啸进来的寒风也挡不住他的汗如雨下。
如果他早知道许林就是忠勇侯，而江雁儿是许林护着的人，他再怎么傻也不会干出雇山匪扮流民的拙劣戏码，陷自己于绝境。
很明显，后头有人就是要他做炮灰。如果他运气好，能乘许林虚弱的时候杀了江家人，逼许林毒发身亡，那些黑衣杀手根本不用出现。
到时候再被人查出蛛丝马迹，他陈乐申就是妥妥的罪魁祸首。
事到如今，唯有自保才有机会救命。想明白这点，陈乐申再也撑不下去，也跟着“咚咚”磕起头来。
“求侯爷饶命！小民什么都说，保证什么都说。”
接着，陈乐申便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原来许多年前有一次跟白氏私会时，白氏把江雁儿的身世不小心透露了出来。事关大将军府，他马上察觉或许有利可图，就直接传报给中书令陈由忠。
果然，陈由忠很重视这件事，严令交代他要护好这个秘密，说不定将来在必要的时候，能做出什么文章。
虽然陈乐申并不清楚陈由忠的盘算，但他多年来一直向白氏打探江雁儿的消息，配合白氏遮掩江雁儿的身份。
后来程氏通知白氏，说苏明硕要来，白氏急了，找陈乐申商量对策。
白氏想把江雁儿嫁得远远的，陈乐申拦下了，主动提出用五十两银子把江雁儿当成小妾迎进陈家。
至于等陈老爷子归天后，江雁儿是跟着陪葬还是另做打算，到时候看陈由忠的命令行事。陈乐申想，那样就能名正言顺把江雁儿掌握在陈家手中。
可万万没想到，陈老爷子突然死了。接着陈乐平那个废物硬生生放跑了江雁儿，从那以后一切都渐渐失了他们的掌控。
前阵子，陈由忠突然发来指令，要陈乐申想办法把江雁儿秘密送进京都。而江家又正巧碰上破家还赌债，要抢江家三房家产的事。
所以白氏一求到陈乐申跟前，他就顺水推舟把事情揽了过来，设计了一出流民抢劫杀人的戏码。
“侯爷，小人本意只是要掳走江雁儿，是白氏说要把江家三房人都杀光。这样分给他们的家产，还有江雁儿赚到的那些银子就都会由江家人继承。”
“小人一时受这恶毒妇人的蛊惑，才做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事。还请侯爷明断！”
一旁的白氏一听，脸色瞬时涨得通红，她抡起拳头就往陈乐申身上疯狂砸去。
“你……你这个死没良心的东西，尽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明明是你说三房的银子弄过来，以后能留给贵儿读书娶媳妇。”
“你这个混账东西，提上裤子就不认账的孬种……都是你出的主意，你找的人，现在想一窝蜂都往我身上推，你做梦！”
生死关头，白氏又害怕又生气，脑子都糊涂了，什么话都往外说。
这个时候认下主谋就注定死无葬身之地，于是她死命扯着陈乐申又抓又打，两人拉扯着，互相指认对方才是主谋。
偏偏这时慕容小三还火上浇油一把，幸灾乐祸地道：
“白氏，你不如再问问那两个下人，是不是收到陈乐申的命令，要他们杀你灭口，再带走你们两人生的儿子。”
白氏闻言一愣，再转头看一看两个匍匐在地，连头都不敢抬起的下人，她马上就明白慕容小三说的是真话。
事到如今，慕容小三犯得着为这点事诬陷陈乐申吗？
“陈乐申，我要跟你拼了！要死，我们一起死！”
自己心心念念了近二十年的情人，竟然要自己死？白氏彻底崩溃了，她扑上去按住陈乐申就在地上打滚起来。
真是讽刺！两人滚了这么多年的床，没想到今日会在地上滚得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