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隐约传来刀剑出窍的铮鸣声。
苏糖心里一紧,就听宣凌栩轻轻安慰她道:
“别担心,应该不是敌人。”
如果是敌人,偷袭才是最好的选择。既然对方没在第一时间发起进攻,不管是敌是友,总得先谈过才知道。
苏糖乖巧地点点头,便有侍卫敲响马车的窗沿禀告道:
“侯爷,前方有十余人拦路。属下先去查探一番。”
只是他话音刚落,就听前方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属下方迅,特来向宣都统请罪。还请都统恕罪!”
漫天飞雪下,天地苍茫。话音刚落,前方一干黑衣人齐刷刷跪了一地。
来人竟然是宣凌栩的老部下,原来的羽林卫副统领方迅。慕容小三派出的王府侍卫和忠勇侯府的侍卫不敢大意,紧紧将主子所在的马车围住。
就见车厢门打开,一个只身着夹衫青衣长袍的隽秀男子,掀开厚重的门帘挺身立于辕座之上。
他居高临下扫视跪下的众人,面上露出一抹淡笑。犹如青松浴白雪,英姿独立。
方迅抬头,眼里满是讶然!
这是宣凌栩没错,可他身上怎么少了以往的森寒杀气,反看着多了朗朗正气。那威压不减,更叫人心凝神定,只想对着他俯首称臣。
宣凌栩脚尖轻点,身子便如飞燕一般,轻巧无息地落到一众黑衣人跟前。
“方将军多礼了!如今你我并非上下属,宣某不敢受此大礼。”
方迅只觉自己抱拳的手肘被轻轻托起,整个身子便不由自主地跟着起来了。他心里一凛,就知道眼前还是那个可以凭功力就能碾杀自己的宣凌栩。
有些事,错过就是错过。方迅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那人再想凭暗杀杀掉宣凌栩,机会已经非常渺茫。
“都起来吧!不知者无罪。如今我不再是你们的上司,而你们不过是听命行事,行刺本候的事,本候不会怪罪你们。”
宣凌栩淡然自若地拍拍方迅的肩,说的话却让方迅和黑衣人们都面露惊色。
原来宣凌栩真的已经猜出来了。
“侯爷,属下该死!**人愚弄,差点做出不可饶恕的错事,今日特来请罪。”
方迅再次俯首请罪,宣凌栩摆摆手,让他跟自己进了另一辆马车细说。
侯府侍卫收到主子命令,便停下安营休息,悄无声息地将四周都探查了一遍,确实未见别的异常。
马车里,苏糖悄悄掀开一条门缝,看见了外面发生的事。她知道自己的安危是宣凌栩不能冒的险,于是悄无声息地呆在车厢里,绝不给他拖后腿。
直到过了许久,苏糖迷迷糊糊有些睡过去,才听见马嘶踏地的声音,有好些人马离开了。
接着一身寒意的宣凌栩重新进来,他脱去薄薄的外袍,只余一件单薄长衫,运功将身子弄得热乎乎才躺进厚厚的大髦被中,搂过苏糖变得冷冰冰的身子,心疼道:
“冷了吧!对不住,多说了些事,时间耽搁久了。”
苏糖挪呀挪呀,在温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才笑笑说“还好”。
她感觉到宣凌栩很高兴,仿佛又丢掉了什么负担,面上有更多的轻快和释然。
“五哥,收到什么好消息了吗?你很开心。”
“嗯!是的,有好消息。”
揉揉女孩变得乌黑的长发,宣凌栩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知道,自己有点高兴或者担忧,她都能第一时间感受到。
这是一种被重视、被理解的幸福感,宣凌栩忍不住嘴角上扬,朝着那如樱桃般诱人的红唇便吻了上去。
气息渐渐乱了,苏糖的双臂轻轻挂上宣凌栩的脖颈,身子软软的,一点都不想动弹。
只是迷迷糊糊间,苏糖就觉得自己突然被翻了个身,后背贴上“咚咚”直跳的胸膛,耳畔传来宣凌栩压抑的沙哑声音。
“糖糖,我们还有大约十天的路要走。再这样,我怕自己撑不到回京城。”
苏糖脸上红红的,轻笑一声,乖乖窝着没有说话。
直到感觉两人的心跳趋于平稳了,她才开口问道:
“有什么好消息,能跟我说说吗?”
宣凌栩自然是知无不言。
他确实没有想错,是方迅重新召集了分散出去的羽林卫,而招走方迅的,就是泰王。
当年宣凌栩用了许多方法,才让那个阴鸷毒辣的男人彻底对自己俯首。其实,方迅才是真正适合做羽林卫都统这个位置的最佳人选。
先帝对自己手上的羽林卫不放心,怕新帝掌控不住,于是和宣凌栩说好解散了羽林卫。而新帝素来不喜羽林卫的行事,自然顺水推舟将羽林卫撤下。
而方迅并不愿意,但他确实对先皇忠心耿耿,虽不愿意也只能不甘心地退下了。
只是后来,他被别有用心的泰王收拢,暗自召回分散的羽林卫,重新组织成一个新机构。
此时他们的权力,当然不能跟得皇帝全力支持的羽林卫相比肩。可要是泰王逼宫当今建和帝成功,便许他重立羽林卫。
幸好,方迅虽然有野心,却是个看得清局势,知道取舍的人。他对新帝没什么太大的敬意,但是很信守承诺。
他曾经发誓,永远效忠先帝和宣凌栩。
原先他以为先帝和宣凌栩都死了,并不知道泰王要他暗杀的青衣阎罗就是宣凌栩。
可派出去刺杀的人全军覆没以后,他结合很多信息资料,推断出青衣阎罗可能就是宣凌栩。
于是他带着剩下的羽林卫直接找宣凌栩请罪来了。
原本,他以为泰王有成事的机会,如今越看,越觉得泰王是以卵击石。不乘着现在宣凌栩刚复出重新来投诚,只怕到时候,他也要给泰王陪葬。
刚才宣凌栩也承诺,只要泰王事败,他承诺会向建和帝谏言,重设羽林卫,让方迅任职羽林卫都统。只是要削减一些权力。
对此方迅也很满意,便带人直接立功去了。
“那个泰王要谋反?他哪里来的自信?那么多藩王,他无兵无优势,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当上皇帝呀!”
苏糖听着,首先对泰王造反的事有些想不明白。那个泰王是再白日做梦吗?人家凭什么要扶持他造反?
“泰王年逾四十无子无女,传闻他只好龙阳之癖。这也是为何他如今能进出后宫替太后诊治,没人怀疑他与太后有私,也没人怀疑他会谋反的原因。”
“一个不好女色又绝后的人,怎么可能会谋反。可把建和帝拉下台,当皇帝的却不是泰王,而是太后二岁的幼子,福王。”
“本来有太后和其外戚势力做内应,泰王还是有些成功的机会。不过如今,他已经暴露,成了瓮中之鳖。”
宣凌栩其实很早就已经通过特别的渠道传消息给苏大将军,不仅是苏糖的身份,还有对背后势力的推测。
上辈子的他曾给苏大将军行军出谋划策,所以苏大将军和军队密令的传达方式,他知道得清清楚楚。
如果没有意外,此时远在京城的苏府,府里的清洗也应该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