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说起那日村民们出钱帮江雁儿的事,乘着这会儿人来得齐,江雁儿干脆掏出借据,去院子里把能还的铜板都还了。
听说她将做菜的秘方卖给镇上的润源茶楼,一下换来不少银子,村民们纷纷夸她有本事,守信用。
虽然江雁儿没具体说换了多少钱,但看她一下子把村民们和范家的银子全还了,就知道不会少。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认定江雁儿被槐仙娘娘点化了厨艺。否则谁能解释,她突然这么会做菜了呢。
只是江雁儿的大翻身落在有些人眼里,看着更眼红、更嫉恨了。
明日迎响报之事时间紧迫,有很多事情马上就要动手准备。于是往镇上去订餐买货的,打扫祠堂准备各色物料的村民们,都动了起来。
所有人都积极响应,希望能在范家露个脸,以后能承范家一个好。
连许林也坐下开始写些章程、名帖之类的笔墨之事,江雁儿更是陪着村妇们忙得脚不沾地。
这一忙,就忙到了夜深,许林这才和江雁儿告辞离去。
瞧着两人前后脚离开,有村民不免闲言碎语几分。
“我说那许先生和江家丫头,孤男寡女摸黑上路,这合适吗?”
就有个青年汉子哈哈一笑回道:
“你就不用操这心了。江家丫头别的都好,就是这相貌,连我都看不上,更别说眼光那么高的许先生了。他们两个能发生什么?”
“就是,咱们村里漂亮的姑娘又不是没有,也没见许先生对哪个姑娘上心的。我看哪,雁丫头因为自身那容貌,不会对许先生有非分之想,许先生才会将留她在身边的。”
“对对,不必想多了。作为一个男人,我可以当雁丫头是槐仙娘娘供着,但没法把她当女人养着。”
众人听了这些话,也是纷纷点头称是。就江雁儿那单薄的身材,那样貌,哎!但凡能娶得起媳妇的,哪个男人会有想法啊。
许林二人往前走着,也不知有没有听见背后的闲言碎语,只是默然前行。
夜里寒风有些刺骨,走出村庄后,田里泥泞不堪的小路上伸手不见五指。
幸好小刘氏匀了一盏防风灯笼给他二人,就着一丝朦胧的光亮,江雁儿穿着木屐,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走着。
可恶,明明许林脚上也穿着木屐,却能走得如履平地,而她小心翼翼地探出每一脚,还是经常差点拐到脚,走得如蜗牛爬一般。
更要命的是,走出来没多久,天上又飘起雨丝。
之前江雁儿忙得出了一身汗,此刻寒风细雨一吹,就冷得缩起双肩,忍不住抱起胳膊,还是冻得牙齿直打颤。
许林伸长着胳膊,用他轻薄却宽大的衣袖为江雁儿挡风遮雨,但始终小心翼翼与她的身子保持一拳远的距离。
而江雁儿注意力全在脚下,却是分毫不知。
“啊!”
一声惊呼响起,江雁儿终究还是一脚踩空,身子控不住往路边摔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马上要跟泥水来次亲密接触的时候,一只有力的长臂一把将她拉了回去。
许林顺势把她拉入自己火热的怀中,淡淡说了一句:“你来拿灯笼。冒犯了,江姑娘。”
江雁儿刚愣愣地接过防风灯,双脚便离了地。她再次轻轻惊呼一声,就发现自己被许林拦腰公主抱了。
她下意识地伸出左手勾住许林的脖子,寻找一点双脚离地的安全感。
许林的身子一点都不冷,反而很热,她身上的寒意转眼间就被驱走了大半。感受着许林强有力的心跳声,江雁儿瞬间变得面红耳赤。
不过还好,这漆黑的夜里,许林应该看不出来。
江雁儿此刻心里是混乱的。她不知道许林为何对别家姑娘那么冷漠,只对她有着不一样的包容。
难道真是村民们所说的那样,他也觉得自己应该有自知之明,不会对他有非分之想,所以对自己没有戒心吗?
再想想他与慕容小三的互动,她不禁想到,许林只怕是把自己当姐妹了吧。就她这具身子的样貌,确实是自己痴心妄想了。
没错,今天慕容小三的到来,让江雁儿终于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她,应该是有些喜欢他的。可,他不会喜欢她的。
他对自己好,那他们做个“姐妹”也挺好的,自己绝对做不出横刀夺爱的事情来。
何况,自己要想办法回去,何苦招惹一段不可能的感情纠葛。
心里一直念叨着“姐妹、姐妹”,江雁儿那砰砰乱跳的心,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只是,鼻子有点酸,她借着寒意忍不住抽抽了几声。
许林抱着她,脚步越来越快,连带着他的身子也越来越热。
“许先生,你小心些。”
在这个漆黑的夜里,许林仿佛根本没看脚下,却走得健步如飞。江雁儿诧异地抬头去看他,却朦朦胧胧看不清他的神色。
终于,已经路过学堂,马上要到五婶家了,许林突然脚下一个踉跄,两人差点一起摔倒在地。
江雁儿手臂一紧,下意识就往许林怀里一缩。她仰起的唇不小心扫过许林火热的脖子,明明感受到他脖颈上暴起滚烫的筋脉。
她以为他是累了。
毕竟许林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即使她只是个瘦骨嶙嶙的女孩子,但他能抱着自己走这么远,已经很厉害。
幸好,迈开两个大步后,许林还是站住了脚,两人没有摔下去,然后他开始剧烈咳嗽。
“许先生,你快放我下来。快点!”
江雁儿挣扎着从许林的手臂上跳下地,连忙反手扶住他,急忙问道:
“没事吧,许先生。”
“没事。”许林低沉喑哑的声音传来,又是一阵剧咳。
江雁儿想抬起灯笼去看他的脸色,许林扭头避开。
“咳,剩下的路,就不送了。咳咳……江姑娘快些回去吧。”
说完,许林直接转头就往回走,走得飞快。
“许先生,灯笼,你拿着灯笼吧!”
江雁儿抬起灯笼,本来说把灯笼给他。结果几步之间,许林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灯火照不见的暗夜里。
江雁儿高举着昏暗的灯笼,在细雨中怔楞站了许久。仿佛自己在无尽的黑暗中多站一会,就能为远去的许林照亮脚下的路一般。
直到身上的暖意被寒风驱尽,她才转头继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回家。
在夜色的那一头,许林强自忍下咳意,只静静看着那微弱的灯光从静立,到渐小至消失。
终于,他再也没能压住那一股腥甜的热意涌上喉头。
学堂客房里,慕容小三打开急速拍响的房门,就被眼前男人如赤焰般的血瞳惊得差点魂飞魄散。
一声怒喝如惊雷爆响:“宣凌栩,你TM的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