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人啊,槐树下吊死人啦!”
夜深人静之时,一声响破天际的惊叫声,打破了竹潭村静寂。
家住村头才八岁的范铁牛,在月光露出云层的一刹那,瞥见那几十米开外吊着的瘦小身影。他吓得一边高呼着,一边转头就往家跑去。
却不见,树下刚刚还一动不动的身影,猛地又挣扎起来,就像一条被挂起垂死挣扎的鱼。
苏糖死命揪住自己脖子上的绳索,妄图吸进一点空气,可惜总是徒劳无功。
就在她眼前发黑,马上要窒息丧失意识的时候,耳边似乎扫过一道疾风,绳子就突然断了。
“啪”的一声,苏糖重重摔到地上。冷空气猛然窜进她的气管,苏糖忍不住巨咳起来,直咳得她心肝肺都扯起来痛。
苏糖喉咙里火辣辣、干巴巴的烧得难受。她挣扎着用手撑起身子坐起,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痛得厉害。
勉强睁开眼睛环顾一下四周,苏糖这才察觉到不对劲。这是什么地方?
自己不是刚奋战完双十一,准备上床睡觉的吗?
怎么一眨眼就到了这个乌漆墨黑的野外。
等等,为什么脑袋里还有一段陌生的记忆?
她叫江雁儿,今年十五岁,是熙朝一个普通的农家女。还是个从小被家人虐待,马上就要被亲奶奶卖掉的可怜虫。
搞什么鬼?
自己明明叫苏糖,从小被爸妈宠成小公主,是新时代二十二岁的大学毕业生好吗!
就在苏糖被那段新加入的记忆搅得满脑子浆糊的时候,陆续有十多个人影举着火把奔了过来。
就着火光,苏糖努力凝起精神,看向眼前奔近的几人,期望能看到奇迹,证明她脑子里这段记忆不过是幻想。
结果,现实残忍地打破了她最后一丝奢望!
只见那些汉子都留着乱蓬蓬的长发,身着满是补丁的粗布短褂,一看就是古代常年辛苦劳作的庄户人家。
不是吧!自己真的穿越了?老天爷是玩儿她吧!
苏糖……不,是江雁儿一脸绝望地看着众人,众人也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只见江雁儿瘦成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大得惊人的眼睛盈满悲伤和绝望,却颤抖着干裂的嘴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咦,这是江家三房的雁丫头啊!”
村民们瞧她一副如流浪小猫一般落魄无助的模样,都不免面露怜悯。
男女授受不亲,几个庄家汉子也不敢轻易上前察看,幸好那范铁牛的娘亲范二婶,闻声也赶了过来。
心善的范二婶焦急地上前扶起扶起江雁儿,连声劝道:
“雁丫头可不能想不开啊。人总要活下去,才会有机会。快让婶子看看,伤得重吗?”
范二婶担忧的神情像极了苏妈妈,江雁儿一时悲从心来,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不一会儿工夫,又过来好几个看情况的村民。
大伙儿看着哭得伤心欲绝的江雁儿,纷纷叹息,低低议论道:
“看来这次打得是真惨了,要不然那么会忍的雁丫头,怎会想不开呢。”
“哎!那恶婆子脾气向来不好,对三房这两个女娃都是非打即骂,实在可恶。”
一个叫范开的中年黑脸汉子,忍不住叹了口气道:
“哪里只是挨打的事。只怕是那恶婆子真把江家三丫头卖给镇上陈家粮铺的陈老爷子做妾了。”
几个村民一听,差点惊掉了下巴。
“什么?陈家粮铺的陈老爷子?他不是去年办了六十岁寿宴吗?这年纪比雁丫头她爷爷都要大。”
“不能吧,你是不是听错了。是不是说给了陈家其他人?如果真是说给那个半死之人,这两个亲爷奶也太恶毒了。”
范开是村里跑牛车拉人送货的,天天往镇上或者县城里去,消息最是灵通。他说的话,还是十分靠谱的。
一时之间,人群中响起议论纷纷。
然而刚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只听人群后传来一个妇人尖细的爆喝声:
“小贱人,你又作什么妖?竟敢半夜私自离家,还假装寻死威胁你奶奶我是吗?”
说话间,就见一个扭着水桶腰、身着花俏细棉花夹袄的老妇人,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走过来。
她就是江雁儿的亲奶奶,江家的当家老太太,江黄氏。
黄氏快步走近,一双芝麻绿豆眼快速瞟了一眼还在泣不成声的江雁儿,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担心再逼死江雁儿,到手的银子就黄了。黄氏总算克制住,没直接冲上去动手。
她冷哼一声道:“快给老娘滚回家好好呆着去。过两日陈家就来接人,送你去过好日子呢,别不识好歹。你去享福,你妹妹不也能过上好日子吗?哭丧着脸干什么。”
村民们这下再无疑虑,便有人抱不平道:
“江家婆子,你真把雁丫头卖给了陈家老爷子?那你们也太丧良心了。有你这么当奶的吗?上赶着送自家孙女去守寡。”
“是啊。虽然雁丫头长得不太好看,也才十五岁,真是造孽……”
黄氏听见周围人的议论声,一手插上腰,一手指向众人嚣张吼道:
“滚滚滚,一群没眼力见的穷鬼。老娘送自家孙女去陈家享福,做的是贵妾,你们一群土包子懂什么?活该只会在地里刨食,一辈子的穷命。”
看着黄氏跋扈不要脸的模样,众人无不面露憎恶。
范开抬脚欲上前说两句,就被一旁的村民暗暗拉住了衣摆,他犹豫片刻后,悻悻收回了脚。
没办法,黄氏的大儿子和大儿媳,可是京城镇国大将军府的管事。
而江家小女儿嫁给婺远县的丁捕头做了继室,据说受宠得很。所以江家后台不算小,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他们普通农户百姓,实在不敢出头得罪黄氏这个恶妇。
众人只得转眼看向江雁儿,心里无不惋惜感慨着:
“可怜了老实本分的雁丫头,一辈子都要被自己的亲奶奶毁了,真是命苦!”
江雁儿听着村民们和黄氏的对话,情绪渐渐稳定,思绪也重新变得清晰起来,双手便下意识抚上自己瘦弱的胳膊。
回忆起昨日入夜,黄氏阴笑着拿针死命扎原主的画面,一阵战栗从脚底升起,残留在身体里的恐惧感如电击般瞬间传遍全身。
江雁儿心里的绝望和悲伤,全部转化成一股不可名状的怒火,在胸中汹涌难散。
她既然来了这个世界,不管要呆多久,挨打受辱的事情能忍吗?
绝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