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黄氏的大巴掌要扇过来,江雁儿猛地大喊一声:“奶,你不能再打我!”
黄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叫吓了一跳,高举着手臂不自觉地一顿。
江雁儿用极快的语速继续说道:
“昨夜是槐仙娘娘上身训斥您,并非孙女打的奶。”
“而且槐仙娘娘说了,我的气运本可以照应整个竹潭村,却因为从小被困在江家,还常被奶打,才把我的气运都给打没了。”
晚辈动手打长辈就是大不孝,在这个时代可以严重到开祠堂,打断腿都算轻的,她肯定不能认。
只有咬死了昨夜自己被槐仙娘娘上身,才能脱开责任,也给范村长和村民们留下自己的理由。
不就是做出小可怜的模样博同情吗?还能难倒她这个话剧社的台柱子不成?
于是紧接着,江雁儿偷偷拧了一把自己没肉的胳膊,面向范里正挤出一滴眼泪悲泣道:
“范爷爷,这么多年爷奶让我和妹妹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再苦再累都不敢埋怨。”
“奶要打要骂,我们从来是逆来顺受,没有跟别人说过一句抱怨。本来爷奶为雁儿定下陈家的亲事,我也不敢不从。”
“可是昨夜槐仙娘娘确实说了,并非是我害了娘和弟弟,我也不能去陈家,还请范爷爷为雁儿做主!”
随着原主记忆里,多年吃的苦被翻出来,那种伤心还真的不用演了。
说到这里,江雁儿已经从假哭变成了泪流满面,还一边缓缓抬高自己的手臂。
众人目光随着江雁儿撩起的衣袖看过去,瞬间惊起一片抽气声。
但见江雁儿干瘦如柴的小臂上,不是密密麻麻的针眼,就是青青紫紫的伤痕。新伤盖着陈伤,入目之处,竟然找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肤。
还有那细密的针眼处,凝结了不少血痕,明显是新扎的。看着真叫人心惊胆战,起一身鸡皮疙瘩。
村民们一下子炸开了锅,群情激愤起来。
这江雁儿毕竟是江家的亲孙女,黄氏怎么能如此折磨她呢?
“哎呦!我这心里难受啊。雁丫头小小年纪就失了娘亲,在黄氏手上受尽折磨,太惨了。”
“天天做活,不给饱饭吃也就罢了,还动手打成这样。江家这老婆子实在太恶毒了吧……”
“雁丫头平时怎么都不说呀?江家这个恶婆子才应该进祠堂……”
……
人心总是向着弱者,村民们义愤填膺,纷纷斥责黄氏的狠毒。
范里正更是猛地拍一掌桌子,忍不住起身怒喝:
“江黄氏,你还有半点长者慈爱之心吗?也难怪雁丫头会想不开,你这是往死里逼她呀!”
“昨夜因你对槐仙娘娘不敬,才挨的惩罚,与雁丫头何干?这么些年来,她何曾做过一点忤逆长辈的不孝之事?连跟外人诉一声苦都没有。”
“倒是你这个狠心的奶奶,对自家孙女总是非打即骂。咱们村里做老人的若都似你这般恶毒,还有谁家敢把闺女嫁进竹潭村来?”
这会儿亲眼瞧见江雁儿的惨状,范里正同情心一下子如月半的潮水般翻涌起来。
虽然可能得罪江、陈两家,对自家很不利,但他更无法看着一个刚及笄的女娃就此毁了一生。自己却因为权衡得失,对她的苦难坐视不理。
槐仙娘娘点化之事,无论真假,应该是个留下她的好理由。
想到这里,范里正用手中的拐杖重重敲了下地面,厉声说道:
“我们竹潭村上百年来,第一次出了村民受槐仙娘娘点化的好事。此事未明之前,江雁儿不能送去陈家。”
眼见着江雁儿说一句自己被槐仙娘娘上身,范里正和村民们就都替她说话,一旁的黄氏哪里肯认了这事。
她张口朝着江雁儿吐了口唾沫,恨声道:
“呸!她这个小贱人如果被槐仙娘娘上了身,老娘我就是西天王母娘娘!装神弄鬼就能动手打长辈,以后小辈们都有样学样,天下岂不是乱了套!
接着,黄氏用满是恨意的目光盯向江雁儿,咬牙切齿地道:
“若不是你这个丧门星、赔钱货,老三媳妇能一尸两命?老三一房能断了香火?槐仙娘娘凭什么看上你?”
“害我江家孙子丢了性命,至今没让你赔我孙子一条命,已经便宜你这个小贱人了。”
众人听见黄氏这话,一时都哑了声。
江雁儿抬头看向黄氏面目狰狞的脸,脑海中便浮现出五年前大雪纷飞的日子,那个让原主不敢回忆,又永不敢忘的画面。
湿滑结了冰的屋前石阶上,王氏捧着八个月大的肚子倒在地上痛苦哀嚎。
鲜红的血水流下来,凝结进一旁洁白的雪堆中,如一把炙红的烙铁刺入原主幼小的心里,烙下了终身刺痛的印记。
原主大哭着去找人救娘,却被黄氏和二伯娘白氏一顿拳打脚踢,大骂是她没扫干净雪,才害得王氏摔跤。
后来原主顶着一身伤,抱着年幼的江莺儿蜷缩在屋外守候半夜,最终却等到母子双亡的噩耗!
从那以后,本来就很不受待见的原主,更是背上克死亲娘和弟弟的罪名。
每天干最苦最累的活,挨最毒的打骂,黄氏还拿捏着她唯一的妹妹,让她不敢有一丝反抗。
可是,事情真如黄氏所说,是原主做事大意,才害了王氏吗?
江雁儿在脑海里整理着这段刻骨铭心的伤痛,那边黄氏却越说越觉得理直气壮,便更加气愤地道:
“如今你还克着老三被砸成了残废。再不送你走,是想连爷奶都克死吗?要不是陈家老爷子和你八字相合,还有哪户人家敢要你这个丧门星?”
江雁儿的亲爹江继福,常年在外头做建屋的木匠,一年到头在家呆不了几天。
他赚来的所有工钱,都交给黄氏补贴家用。
前几天,有乡亲带回话来,说江继福不慎从房梁上摔下来,怕是残废了。等过阵子伤势好一些,工头再送他回来。
于是,黄氏马上骂江雁儿克父克母。
总之江家碰到所有的糟心事,黄氏一股脑儿都推到江雁儿这丧门星身上。
“老娘可警告你们,这小贱人八字硬得很,谁沾上谁就倒霉。这么多年你们在村里平安无事,都是我这个奶奶镇着她呢!”
“胡仙姑说陈家气盛,能镇住这个丧门星的命格。她跟陈老太爷的八字难得相合,我们这才同意送她过去做妾。”
“你们若是执意要将小贱人留在竹潭村,以后谁家出了倒霉事,可别赖在我江家人的头上。”
黄氏说得口沫横飞,显然对自己贯使的这一招很是满意。
一个谁沾上谁倒霉的丑丫头,她倒想看看,还有谁敢替这个小贱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