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小远有些懊恼地拍拍头,手足无措。
他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孩哭成这样过,而且还是被自己给惹哭的。
看着她泪如雨下似的,他想给她擦擦眼泪让他的手从来都是拿手术刀的,还真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
“你、你别哭了。”容小远着急道,“我帮你叫三哥进来。”
他是哄不好了,或许三哥有办法将她哄好。
“不要。”
一只小手伸过来,一把抓住容小远的衣襟。
“不要叫大叔进来。”夏星月一抽一抽地说着,突然重重地吸了吸鼻子,止住了哭泣。
容小远诧异地回头,就看到原本哭得稀里糊涂的女孩儿竟然不哭了。
不过,虽然她没哭了,可她的身体还是止不住一抽一抽的,可见她方才哭得有多难过。
“你不想在三哥面前哭啊?”容小远下意识地问道。
夏星月知道他不会去叫容锦宸了,松开他,胡乱地抹了把脸上的泪,小声说:“我不想大叔担心。”
她的眼睛看不见,大汉肯定跟她一样难过,如果再让大叔看到她哭,大叔一定会更难过。
而她不想大叔难过。
容小远没想到会从这个小丫头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微微有些怔住了。
他突然想起来,在三哥遭遇袭击的时候,正是眼前这个小丫头奋不顾身地挡在三哥面前,也是她为了救三哥才会中了一枪,人还滚下了山坡,摔伤后脑勺,导致双眼失明了。
如果没有她,说不定受伤的就是三哥,失明的也是三哥……
这么一想,容小远对夏星月的那丝敌意好像莫名地消失了,心里只剩下对她的同情。
一个医生最不缺的就是同情心,最致命的心理也是同情心,他早就练得一身铜墙铁壁,可看着眼前明明自己难受极了还替别人着想的女孩,他的心就好似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样。
他突然相信了,这个世上是有真情存在的。
眼前的女孩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好,我不告诉他你哭了。”容小远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动了动唇说,“我一定会治好你。”
夏星月松了一口气,抿了抿唇说:“谢谢你。”
她眼皮轻轻晃了晃,眼睛一片空洞,表情也很平静,显然对他说的一定会治好她不抱太大的希望。
容小远第一次被人质疑自己的医术,嘴巴一鼓,不快地说:“夏星月,你听着,你是我容小远的病人,我一定会对你负责到底!”
那宣誓的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示爱呢!
夏星月看不见他的表情,可听出他声音里的激动,微微一怔:“嗯。谢谢。”
她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波澜,就好像已经平静地接受了失明的事实一般,可她眼睫上的泪珠却无一不在提醒着,她到底有多难过。
容小远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似的,真的是第一次有人质疑他的医术。
尽管心里十分不爽,可看着她眼睫上的泪珠,还是忍不住蹙起眉头。
他摸了摸自己口袋,又看了眼四周,拿起一片消毒巾递过去,闷闷地说:“给,擦擦眼泪。”
夏星月微愣,随后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接。
可她看不见,根本找不准方向,手都不知道偏到哪儿去了。
容小远看不惯了,握住她的手,让她触到他另一只手上的消毒巾。
真笨。
“谢谢。”夏星月面色缓和地说着,拿着消毒巾去擦眼泪。
容小远听到这声谢谢,脸微微红了红,知道她看不见,顿时神清气爽。
明明心里很柔软,偏偏十分嘴贱地说:“要不是看在你舍命救我三哥的份儿上,谁管你啊!”
“哦。”夏星月淡淡应了一声,仿佛在表示理解一般。
容小远顿时又气闷了,轻哼一声,不说话了。
接下来两天,容小远基本泡在夏星月的病房里,给她做治疗,顺便跟她侃。
夏星月手臂上的伤康复得很好,很快就出了病房,搬回楼上的房间。
容小远查了很多资料,每天都会给夏星月做了一些头部按摩,企图帮她驱散脑子里的淤血,可惜效果堪微。
“三哥,你找我?”容小远一跨进书房就看到容锦宸坐在书桌后面,紧拧着眉头瞪视着自己。
他心头不禁一突。
“还没治好?”容锦宸沉声问道,一双眼睛里满满都是质疑,仿佛在说,容小远,你不行啊。
“……”容小远哪儿受得了这样的藐视,轻哼一声,“三哥,你再给我点时间嘛!”
“两天了。”容锦宸道。
容小远气鼓鼓:“你也说了,才两天而已,哪有这么快。”
“还要几天?”容锦宸问。
容小远想要炸毛:“三哥,你别催了好么?你没发现你家宝贝星星这两天有什么不对劲么?你这么关心她眼睛什么时候好,不如多关心一下她的心理健康问题好吗?”
“心理健康,有问题?”容锦宸坐直身体,眉头一拧。
容小远见他不逼自己了,这才敢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来。
“三哥,你难道没有发现,她这两天实在是平静得反常吗?”
“反常?”
“对啊,你仔细想想她的日常。
早上起来在佣人的帮助下洗脸刷牙吃早餐,上午在飘窗上一坐就是半天。到了中午又在佣人的帮助下吃午餐,下午一睡就是半天。而晚上还是在佣人的帮助下吃晚餐洗澡,然后早早就身下睡觉。”
“有什么问题?”容锦宸问。
这不是很正常的作息么?难道不吃不睡才正常?
“有问题,当然有问题!”容小远激动地说,“她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总爱看着窗外的天空,为什么啊?她一睡就是一下午,晚上又那么早躺下,谁知道她有没有睡着,是不是在装睡?”
容锦宸的眉头蹙了起来。
容小远接着说:“据我的经验,人生发生重大转折之后的大部分病人,心理上都不可能做到这么平静。那丫头也绝对不可能是那一小部分人,她那天得知道自己眼睛看不见之后事,明明哭得死去活来,怎么可能一晚上就完全变得像个没事人儿一样了……”
“她哭了?”容锦宸眉锋一拧,“你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