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已经明知自己和那生长在紫阳道中的黑枭苏玥其实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楚幼依然改不了……在见到苏锐的第一瞬间,条件反射出口:师兄。
师兄唉,这是一个多么温暖,多么伟大的名词。
于是红袍老者“火老人”似是挑了挑苍白的眉,慢慢抬起另外一手,拨开罩住脸孔那乱糟糟的苍白头发,露出一张可称刚毅,且并非太过苍老的脸。
温流焰朝那边点了点头,含笑招呼:“紫阳真人。”
一身黑袍越发衬得清俊不凡的苏锐面无表情,微微看了楚幼一眼,转身面向红袍老者:“师尊。”
楚幼:“……”一派镇定地看向伪装成红袍老者火老人的实际紫阳道掌门,她其实已经从身到心皆僵硬成石,内心逆流成河希望自己没有从那岩浆中逃生出来。
“小姑娘,不错。”紫阳道真人苏明紫声音低沉而冷硬,带着一种不容妥协,而让人错觉这个人,很不好相处。
……也确实不好相处。
在紫阳真人苏明紫一句话出口之瞬间,无论是后方苏锐,还是楚幼背后抬手搭住小姑娘肩膀,好将无力疲乏的身子支撑起来的温流焰,不约而同,同时松了口气。
但为什么这位刚毅的“真人”,却也跟着温流焰等人喊着“小姑娘”呢?
楚幼默默任凭自己被当做温流焰的人体拐杖,十分乖巧地静默不语,内心继续逆流成河泪流满面:她真的没想过会这样突兀地遭遇……“师尊”。
尤其是在心虚于自己假冒了别人的身份这种情况下。
“苏兄可有查出什么?”温流焰含笑一句话,带走楚幼心内尴尬的感觉。
楚幼不由竖起耳朵。
“只知赤焰神宫,确实是在六十年前获得修行道之传承。”
苏明紫淡淡地回答,虽是手持竹拐杖,却在彻底挺直脊背,很明显身材并不似真正垂垂老者魁梧而高大,年龄不过四十来岁,正是中年修为最为鼎盛之时:
“而现任宫主,当年不过只是最底层之普通宫女。”
“六十年前。”
温流焰不觉沉吟,偏头看了一眼楚幼,笑了笑:“六十年前,岂非正是三绝域,九渊之地灵湖灵宫无端消失修行道之时。”
“但仅凭此点,并不能证得,赤焰神宫便一定与九渊传承有关。”苏明紫一顿手中拐杖,冷硬声音异常有力地道:
“尔等并不能便这样简单,就将我武道一脉其中之一,于江湖抹杀!”
江湖抹杀。
简单四个字,其中蕴意之杀戮,却是让旁听者楚幼微微心惊。
……灵世之中,名义上武道同修行道并存,这样听起来这个世界,似乎并不太那样单纯。
“青竹林,只诛恶者。”涉及原则,温流焰也不免收起脸上笑意。
黑暗烛光之中,苏明紫定定盯视温流焰双眼,良久缓缓道:“修行道上事,我不过问,然而如今,你我无法替此地之人定罪。”
温流焰却摇摇头,叹息:“或许已用不到。”他神色渐渐凝重起。
苏明紫目光一动:“怎么?”
一直同楚幼一样处于旁观且静默不言的苏锐忽而出声:“是岩浆。”
……有岩浆,带着隆隆声,一路撞击了过来。
距离几人站立的洞穴,已是不远!
苏明紫倒吸一口凉气,毫不犹豫怒视温流焰:“青竹尊者,你做了什么?!”
真不是我做的……温流焰转头看了看瞬间低头的楚幼,无奈叹气,再抬头正色道:“还是先逃命吧。”
各自逃命。
其实也不能说是逃命,大家都不是普通人,体力绝佳,又有换了个身份潜入赤焰神宫不知多少时日的卧底指引方向,没过多长时间,楚幼就已经分不清自己身处东南西北了。
“这样下去不行!”
苏明紫一步迈出老远,边走边皱眉,边狠狠用竹杖顿地:“青竹尊者,夕日火山本就不稳,而听那熔岩冲击之声音,恐怕是从底层深处之爆发,力量若是得不到及时宣泄,便是再多人出手镇压山口,也撑不了多少时日!”
何况苏明紫不在,温流焰不在,实际镇压火山山口的,只有两个化身,以及孤零零的赤焰神宫宫主……
“我没办法。”
温流焰语气依然悠悠,一手支撑着楚幼肩膀,用以节省体力,很温和地分析:“不如,便让火山崩塌,也免得殃及附近镇民。”
“青竹尊者!”
“莫紧张,开玩笑开玩笑的~”
“哼!”
苏明紫脸色很黑使劲拿竹杖顿地,后方苏锐面无表情默默转头。
几人一路疾奔,沿着黑漆漆的洞穴,拐过几个弯,而这一次地形却是隐隐在向上。
不知又过了几处山洞。
前方带路的紫阳道真人苏明紫终于停下脚步,“此地较为偏僻,平常并无人来。”他沉声道:“我代替赤焰长老其中一人,并不能离开职守太久……只是——”顿了顿,想起刚刚的岩浆爆发,苏明紫的脸色又黑了。
苏锐抬手轻咳一声,“师尊,恐怕底层熔岩之海,已是被波及。”他尽量用严肃的声音,很沉着地描述心中猜测。
温流焰表情不变,含笑温和转头,似乎在观察四周环境。
“这个油灯,好似不久之前,才被人打落在地。”似是忽然发现很惊奇的事,温流焰同样轻咳一声,转移话题。
楚幼面无表情觉得肩膀上这只分量沉重的“温三”果然十分类似刘焰,内心不好吐槽于是转移注意力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不由一怔,哪里……果然有一盏残破油灯,被扫落在地上。
这景象,似曾相识。
楚幼之反应,自然逃不过温流焰的感觉。
“小姑娘,你见过?”温流焰心中一动,站直身躯,抬手拍拍楚幼的肩。
楚幼迟疑,还是点点头,
她确实是见过的。
在梦里,那不知名的虚妄之境内,她曾被夕晴空牵引一步而踏入黑暗的地宫。那时魂体暴露在空气之下,剧痛之中,楚幼不慎抬手挥落一盏油灯。
痕迹犹在,那时痛苦,记忆犹新。
“这附近……”于是根据记忆,楚幼抬头看向油灯后方同样很是熟悉的一处岔口,犹豫片刻说:“或许,有个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