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焰会妥协,楚幼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换成是她,如果家里有个熊孩子调皮不听话一定要到处乱跑,果断打包带着这孩子去溜达一次动物园,看过老虎狮子蟒回来保准就安静了。
道理是同样。
如果楚幼坚持要去一个地方,脚长在自己身上,谁又真能拦住她。
……何况两只脚的主人还真不是普通不会武功的女孩子,而是江湖上顶着一个听起来写起来都很黑道的“黑枭”名头。
虽然事实上,楚幼并不能等同于黑枭。
既然要走,刘焰自然不会和苏锐一样,自顾自前天闷不吭声,让小姑娘身后自个儿跟着。
他一路细心牵着楚幼的手,带着她绕过山间难走的地形荆棘啊碎石啊等等。
就好像从桃花镇到虎山的路上,本着照顾普通人的楚幼一路细心带着刘焰轻功赶路……一种淡淡别扭浮现此时楚幼心中。有很多次,当刘焰有意无意拿手指蹭蹭她手心时,楚幼忍无可忍,几乎以为自己会当场抽出手来一巴掌把身边这家伙拍走。
之所以没有付诸行动,是因为身边某人一直很自然的表情,以及一路上慢慢讲给她听的故事。既然要去赤焰神宫,又带着明面上已经“失忆”记不得过往的小姑娘,刘焰自然要将一些原本隐瞒下来的过往,以及关于赤焰神宫的常识再度讲给楚幼听……这些苏锐一定做不到。
刘焰很沉住气地暗暗比较,然后决定继续欣然自信,怎么看,小姑娘最亲近的人都应该是自己嘛!
“当年世外修行道弟子玉凝淞,在一次偶然机会中遇见赤焰神宫少宫主夕木梳,心生尘念,故而自愿断绝修行路,来到夕日火山附近建起雾凇山庄,并跪于赤焰主峰下七日,求娶夕木梳,终于获得赤焰宫主首肯,在当时武林中一时传为佳话。”
刘焰慢慢讲故事,比起话语简短只说重点的紫阳少君苏锐,果然要详细不少:“大约时间,也就是二十多年前。”
“师兄跟我说过。”楚幼想了想:“苏玥正是那两人的孩子。”
这个时候,自动自发,楚幼站在了局外人的立场上。
“苏玥原名‘玉如愿’。”
刘焰说:“我想苏锐一定不曾告诉你,当年夕木梳怀胎十月,该是生下一对双生子。”
看楚幼表情,刘焰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他抬手摸摸鼻子,解下来的故事,就连刘焰自己也会觉得有一些不自在:“要说起这件事,还得从更早六十年前,这一任赤焰神宫宫主上位开始。原本赤焰神宫,不过是因占据火山天险,而在武林派门中算是小有实力。后来这一任赤焰宫主不知从何处寻来引魂花的种子,并且借助火山地气沟通‘梦渡不知境’,并引来一口妄泉。”
“此两物堪称天地奇珍,能稳固神魂,无论修行道或是武林皆为难得奇药,故而赤焰神宫一跃成为三绝域五世家之外,武林排行靠前几家势力之一,因三绝域已有其中灵湖灵宫,而被江湖誉为‘半宫’。”
“既然是很珍贵的东西,不会有人争夺吗?”
楚幼想了想,提出疑问。
“自然是有人觊觎的。”刘焰微微一笑,并未继续这个话题:“而在那之后,不知因何这任宫主曾下一道命令,凡属赤焰神宫之青年男子,若要留下需得……去掉某种东西。”
刘焰含糊其辞,轻咳一声再度摸摸鼻子:
“之后赤焰神宫,除去数名长老,便只留下女子,便是有宫内人与外界婚配所生之子,若是女孩便归神宫抚养,而男孩一律遣送出宫,宁愿母子分离,也不得留在宫内。”
“不能都留在宫外吗?”楚幼再度疑问。只是这样,大可以选择一家人都脱离赤焰神宫。
“赤焰神宫女子,甚少有真正嫁出宫外者。”刘焰摇了摇头:“大多数婚配生子后,会再度重回夕日峰,唯有少宫主夕木梳,是一特例。其中缘由,颇多猜测,而据我所知,或许是同引魂花的香味,极易让人成瘾有关……”
刘焰声音慢慢道。楚幼不由想起梦境里,自己吃下小女孩送过来的那朵红花时的情景。
“鸦片?罂粟?粉?”楚幼喃喃自语。
刘焰:“嗯,那是什么?”
“后来呢?”楚幼回过神,讪笑继续问。
“后来啊……”刘焰淡淡道:“夕木梳生下双生子,不知为何将男婴谎称是女儿,将之送还赤焰神宫。”
楚幼一愣。
“另外一名婴儿,在其母身边长到五岁,因目睹母亲惨亡,自此心性成狂。玉凝淞无奈,又恐会被赤焰神宫找上门,只得将苏玥改名后托付故友紫阳真人,便是江湖后来之黑枭。”
似有意无意,自一开始,刘焰也并未将身边楚幼当成是真正“苏玥”对待。
再联系起苏锐说起过的“家仇真相”,楚幼沉默片刻,总觉整个故事有种说不出的伦理剧感觉。
“那么,故事中的那个父亲,玉凝淞还活着了?”楚幼比较关注这个。
“在送走苏玥第二年,夕木梳忌辰那日,被人发觉死在夕日峰下。”刘焰语气多了一丝感慨:“虽然武林皆说玉凝淞之死是因赤焰神宫寻仇,我却知,他后来根本便是自我了断。”
“你和玉凝淞是什么关系?”楚幼忽然有些好奇,很自然就说出了故事内那个父亲的名字。
“这啊……”刘焰顿了顿,转头温和一笑:“只是同出一门。”
他决定,还是别把那句“他是我师弟”说出口了,被小姑娘称为前辈,可绝对没有听苏锐这样称呼来得好玩。
“赤焰神宫宫主年龄近百,一生并无婚配,怕是不再可能拥有子嗣,故而视曾经少宫主夕木梳之子嗣为己出。”
拉着楚幼避开一丛灌木,刘焰继续向前走,头也不回说:“我猜,你梦境中所见到的那名小女孩,便是当年被赤焰神宫带走的那名婴儿……”
楚幼一惊:“可是,当年被带走的,不是一名男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