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店里一件衣服可以顶普通人家几个月的收入了，何况是她们这样的穷苦人家，要不是因为穷，她也不至于被哥嫂敢出家门，自谋出路。
平常是连门都不会进，走过路过也要避着点走，生怕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从里头出来的小姐太太们。
两个人站在大堂里左顾右盼，这里的生意是真的好，吴侬软语声声。
店里的伙计大概都在里头小间里忙着给大主顾服务。
林夕转眼望过去，在外头看衣服的也有几拨，有两个伙计在一旁推销解说。
难得有个稍微空闲点的伙计手头也有客户，看见她和小凤两个东张西望的，翻翻眼皮继续给眼前的客户介绍衣服。
一看就是乡巴佬！
林夕那么敏感的人，在第一瞬间就接收到了来自店伙计的不友好的信息。
她不由看了看小凤，小凤扎着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穿着一身普通印花棉布薄春衫，容貌普通，样子拘谨。
她又低头看看自己，头发走的时候硬是被小凤用卡子别了起来，但衣服没有现成的，就问小凤借了身，也类似她自己身上的薄春衫。
小凤的扎头发手艺是真的好，用珍珠卡子把不长不短的头发在耳朵后一别，把她的脸蛋衬的又小又娇美。
可她对衣服的审美也是真的不好评价，一言难尽。
林夕还是千挑万选的从她一堆衣服里，挑了件稍微素净一点的，但是此刻站在这里，还是觉得格格不入的土。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谁有钱谁就是大爷！
没钱她也是大爷，绝不至于瑟缩在一旁，连个伙计都看她不起。
“小凤，你随便挑，看中哪件咱就买！”林夕眼神扫过一圈，嗓门一扬。
小凤一拉她，怕她因伙计怠慢而心生不满，“林小姐，你别急，他们忙完了自然就过来招呼我们了。”
小凤很善解人意。
林夕拍拍她的手，轻轻地凑到她耳朵边：“我就不信了，伙计们都长了双狗眼珠子！一会我们使劲买！”
“林小姐，要不我们在那里坐一会？”小凤指着一旁放着供人临时休息的凳子。
林夕侧脸看了看缩在角落里毫不起眼的凳子，几乎都能看到上面薄薄的一层落灰，“走，我们往里头看看去……”
林夕一拉小凤就要往里去，她虽然不介意别人的目光，但总不至于会舒服。
一不舒服，有可能就要出乱子。
初来乍到，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哎哎哎……”一个伙计忙不迭的过来拦住他们，眼珠子从上瞄到下。
林夕把小凤护在身后，冷冷的看着他，就看他狗嘴里能吐出什么样的象牙来。
要是吐不出，她就让他满地找牙。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后头还有人客人在，不能随便进去！”
“我们就是进去看一看，我们也要买衣服的。”小凤抢在林夕的前头回话，她怕万一林夕不高兴了要动手。
这里随便哪个客人说不定就是谁谁谁的夫人，谁谁谁的姨太太，她们得罪不起的。
小凤说完偷瞄了林夕一眼，她还怕林夕见她戳在前头生气，幸亏林夕压根都没放在心上，她只是冷着张脸，看着小伙计。
小伙计瑟缩了一下，他也怕不小心得罪了哪家的小姐、夫人。
从业了这么多年，基本的眼光还是有一点的，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怎么看也不像有钱人家的小姐，最值钱的就是头发上别的珍珠发卡，还是最最劣质的异形小珠子。
可能刚从乡下来的。
他语气倒也算缓和下来：“请小姐您等一等，等里头的客人看完了，我再带您进去。到时，您可劲儿的挑，不过，我们这里的货可不便宜……”
林夕眯着眼睛看着伙计，还未点头，里头的门帘一掀。
一个中年男人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洋装的年轻小姐。
见林夕她们两堵在门口，朝着小伙计呵斥：“干什么呢！没见里头有客人！”
小伙计赶紧上前对那个中年男人喏喏的解释。
“美女啊！”林夕才不管他们，见里头出来的小姐弱有弱的美，艳有艳的美，忍不住心里感叹一声。
那几个洋装美女里头有个小姐特别的活泼，见林夕表情呆傻的看着她们，噗嗤一声捂嘴笑。
林夕赶紧收回了下巴，朝她眨眨眼，咧嘴笑笑，转而朝着那出来的中年男人道：“你们这里还分三六九等吗？这几位小姐能进去，我们为何就不能到里头去挑点喜欢的？”
那个活泼的美女朝着林夕笑道：“姐姐，我们已经挑好了，你们赶紧进去……里头好多新来的款式！”
中年男人见林夕不像是小门小户的等闲之辈，终于换上了副小脸：“小姐，贵姓？”
“免贵姓林！”林夕乜他一眼。
还能凭姓氏推断出来她是谁不成？
林夕和那帮小姐们擦身而过，和小凤进了后面的小间。
“再见啊！”那活泼的小美女，朝着她摇摇手。
“再见！”林夕心底一声笑，都会再见的，她还打算要在上海扬名立万的。
进了里间，眼睛都看得花花了，林夕本来觉得盘丝的工作服看起来够讲究的了，现在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斗志昂扬的横挑竖挑，试穿了不下几十件，累成了狗，瘫坐在椅子上对小凤抱怨：“要做个美人也不容易！我不挑了，你来试！”
小凤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不行，林小姐，这怎么可以呢……”
林夕靠着椅背懒懒的摆摆手：“不要客气，以后你在家就这么穿……”她半眯着眼睛问那个在跟前伺候的男人，“冯掌柜的，有没有首饰什么的，也拿来给我看看呢！”
“有的，有的。”冯掌柜就是那个中年男人，进来的时候和林夕做了自我介绍，还给了她一张卡片，印有益昌成衣铺子的电话，说什么时候有需要店里也可以提供优质的上门服务。
“你们稍等一下，我就去给小姐拿过来！”
“不可以直接去看？”林夕懒洋洋的，脑袋歪在椅背上，乜眼看着冯掌柜，“掌柜的，你不会是看不起我们两个，怕我们两个没钱付账吧！”
“说哪里的话，林小姐！”掌柜的忙不迭的否认，脸上带着一丝的尴尬。
刚才他出门去了一趟，又有客人来指名要让他来服务，他陪着笑脸和小心的让女客等他一下或者让别的伙计服务。
没想到那女客不依不饶的，非要进来看一眼他在为哪家的夫人小姐服务，探头探脑的看了一眼，尖利的嗓音传的整个铺子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哟，冯掌柜，你家的铺子什么时候成了个杂货铺子！”
冯掌柜的使尽浑身解数，才终于把那个女客打发了，进来和林夕解释半天，林夕才懒得理。
占口头的便宜谁不会，有本事来占拳头上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