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老这句话，分明是叫牛毅仁去认错。之前牛毅仁已经当众认过一次了，虽然不是很真诚，但是他觉得这已经是自己能做的最多的东西了。人越老，就越怕丢面子。无论如何，牛毅仁都不想重复刚才的噩梦。
“钟院长，我又不是非得求骆啸枫不可。”牛毅仁竟然冲口而出。
“你这是不相信骆啸枫！”钟院长一针见血的指出了牛毅仁心里的想法。
牛毅仁脖子一横，索性承认了：“没错，我就是不信骆啸枫有这么大的能耐。一个课题组六七个人，整整三年都没有重大突破。他骆啸枫一个人难道就能全部解决？钟院长，恕我直言，要是骆啸枫真有这能耐，为什么还要当医生，为什么还要教书？都可以直接成仙了。”
钟老静静的听着牛毅仁的倾诉。曾几何时，自己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自从见到那年轻人佛影手和以气御针这些出神入化的手法之后，当即就改变了这个看法。
确实，凭借骆啸枫的技术，他大可不必做一个寻常的医生或者老师。仅仅是专门在政商两界积累人脉，骆家很快就会成为一个不可撼动的存在。
然而这小伙子就是与众不同！钟老可以看到，骆啸枫的心中有更为远大的理想。这个理想已经远离了金钱，荣誉，权势，甚至可以称为是信仰。
“啪”的一声，一叠厚厚的文件却是扔到了牛毅仁的面前。
“这是什么？”牛毅仁疑惑的接过文件，拿在手中翻阅着。
“是骆啸枫接诊过的名单。”钟老淡淡的说道。
“什么？”
牛毅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名单上什么人都有，从商界大亨到政界精英，甚至还有一些没有听说过名字的人。不过看上去，应该也是大佬级的人物，没准是那种灰色地带的。
等等，这是……东方伟文？还有夫人李筱枚？
牛毅仁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钟老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这份名单一点错误都没有。牛毅仁心中的某个希望彻底破碎了。
“好吧，钟院长，我错了。原来骆啸枫真的是一个人才。”牛毅仁喃喃道。
钟老微微一笑：“可是你现在才认错又有什么用呢？”
是啊，牛毅仁知道事情回转的余地已经很小了。明明是自己不占理，却千方百计的为难着骆啸枫还有他的学生。不要说是骆啸枫，就算是没有脾气的人，给这样一折腾，保准都会炸毛。
“钟院长，那么我应该怎么办呢？”牛毅仁可不想骆啸枫终止手术或者去别的医院进行手术。这个课题对牛毅仁来说极其重要。
钟老罕见的耸了耸肩膀，表示没有办法。半响，钟老才淡淡的说道：“你问我没用。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骆啸枫很快就要来了。你可以请求他的原谅。”
像是为了响应钟老的话，门口很快就传来了敲门声。一共三声，非常有节奏和韵律，而且每一声都沉稳有力，恰到好处。
看了一眼牛毅仁，钟老低声说道：“进来。”
门吱嘎一声就被打开了，原来根本就没有锁上。牛毅仁惊得一身冷汗。要是两人刚才交谈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岂不是尴尬死了。
“是骆啸枫啊。”钟老明明知道骆啸枫要来，却还是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骆啸枫知道这是必要的客套，可惜他不渴。
“不必了钟老，我就过来坐一会。”骆啸枫摇了摇头说道。
即便骆啸枫已经是够客气，钟老还是专门给他另外沏了一壶茶。一旁的牛毅仁有点不悦。因为茶壶里面明明还有给自己的茶水。而钟老新拿出来的那块茶饼，显然比刚才自己喝的药好得多。
明知道钟老偏爱骆啸枫，牛毅仁却是不敢说出来，甚至不敢表现出来。
小小的茶杯很快就被满上了。骆啸枫出于礼貌，还是轻轻的从桌上拿起茶杯，然后呷了一口。
“钟老的茶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骆啸枫赞叹道。这句话却是由衷的。
钟老会心的一笑，然后脸上的神情变得和善起来：“骆啸枫啊，今天医院里面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也清楚了原委，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说这句话的时候，钟老还在桌底下轻轻踢了牛毅仁一脚。当然，这些小动作也没能逃过骆啸枫的眼睛。
骆啸枫微微一笑：“钟老，你有话就直说吧。”
钟老的心里有点难堪，但脸上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甚至笑容更加灿烂了。带着一点委婉，钟老歉意的说道：“其实这件事情也不怪牛主任，主要还是怪我。你也知道，我对医术已经到了入痴的地步了。听到你要动这个手术，我想都没有想，就想叫有关方面的人士去观摩观摩。”
顿了顿，钟老继续说道：“可是啊，我人老了，有些事情也变得糊涂了。在场地的问题上，我没有向牛主任交代清楚，所以才发生了刚才的误会，希望你能和牛主任冰释前嫌。”
钟老的一番话说的是非常的精妙。不仅把责任全部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还给了牛毅仁和骆啸枫之间的关系一个台阶。接下来的事情，就全看两人给不给自己面子，会不会做了。
骆啸枫也是能意会出来的，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玩味起来。他知道这件事完完全全就是牛毅仁的个人问题。但钟老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不顺着台阶下去，倒是变成骆啸枫得理不饶人，不给钟老面子。
不过现在的骆啸枫可不比往日。和一些有能量的人在一起久了，骆啸枫渐渐的也能摸出一点门道。现在的他，说话也能委婉的达到自己目的。
“钟老，我知道这不是牛主任的错。或许他错了，但听你说，也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只不过我刚才问，钟老你究竟想要说啥？”
钟老微微一愣，这骆啸枫，一段时间没见，竟然在言语上也变得这么犀利了。现在的骆啸枫还哪里有一点当年纨绔的影子，全然变成了一个谋略有道，言语得当的搅局者。
倒是一旁的牛毅仁心里窃喜。让钟老来替自己背锅固然不对，他的良心也会有不安的。但眼下明摆着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牛毅仁只能任由钟老发挥，希望骆啸枫大发慈悲，不至于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不过即便是他，也从骆啸枫的最后一句话中读出了不同的味道。这小子，不会连钟老的面子也不打算给吧。
骆啸枫脸上带着笑意看着两人，钟老沉吟了半响，最终只能硬着头皮上。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最后竟然还要落到向一个后辈低三下四的地步。更何况，骆啸枫还是自己往昔最看重的朋友。
“骆啸枫，我向你道歉。”在牛毅仁惊讶的目光中，钟老郑重其事的说道。
骆啸枫一脸惊讶：“钟院长，你干嘛道歉，你和牛主任都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