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目送几个小朋友走远后,程然才折回来走到宁鉴身边道。
“多大个人了,怎么还欺负上小朋友了呢?”
宁鉴不悦的耷拉着一张脸,双手环在胸前,随后将脑袋扭到一边老不高兴道。
“哼,我哪有欺负他们?我那是……算了,不和你说了,好心当成驴肝肺。”
说不过就不让人家开口,这是什么霸道的孩子王人设?不过她因为刚刚被可爱的小朋友亲了一口,所以目前来说心情还算不错,也懒得和他计较这件小事。
“既然我们先到了,不如上去排个队吧。”
宁鉴却仿佛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似的。
“排队?为什么我还要排队?难道不是服务员过来招待我们吗?”
“……”
这又是什么霸总式发言?为何自己的队友总表现出一副好像生活经验近乎为零的模样?程然不由非常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琢磨着该如何说服他像个正常人一样作出思考。
“因为这里的客人很多,所以服务员有时招待不过来。而且海底捞就是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样才能体现出朋友之间互动的乐趣,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
听了后面几句话,宁鉴才勉强接受这个说法。
“那好吧,吃个东西也这么麻烦。周乐到底什么时候过来,一点时间概念也没有!”
程然悄悄松了一口气道。
“应该快了,你以前没有和朋友出来一起玩或者吃东西吗?”
宁鉴扭过头奇怪的看着她,语调微微上扬道。
“朋友?”
说这话的时候,她看见他的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不禁皱了皱眉头,尝试着换一种方式启发他。
“比如说裴之期吧。虽然你和他在学校是竞争对手,可你们应该对彼此很熟悉吧,也算是半个朋友了。周乐说男生之间要是有什么恩怨,一般会通过打球的方式解决,难道你们私底下没有约出来打个球什么的吗?”
宁鉴确实没什么朋友,但并不妨碍他顺着她描述的画面想象了一下他和裴之期打球的样子,然后立刻表示十分抗拒的道。
“不可能,那家伙平时都窝在家里不知道在干什么,要想叫他出来简直比登天还难。而且我才不要和他做朋友,除非他能当着我的面认输,否则我这辈子和他都不死不休!”
程然想了想觉得也是,裴之期身体不好肯定不喜出门,而宁鉴又视他为一生之宿敌,这两人又怎么能玩到一起去呢。看来要想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能以后再徐徐图之了。
“其实吧,想想我们也只有一年时间相处了。也不知道现在裴同学的身体状况怎么样了,可能你们以后也见不了几次面,要是能够化干戈为玉帛也不错啊。”
宁鉴一听这话下意识撇了撇嘴道。
“他现在好的很啊,我天天都能看见他那张臭冰山脸。”
程然却抓住了他话语中的破绽道。
“你天天都能看见?”
宁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但现在补救已经为时已晚了,只好想方设法把场子给圆回去道。
“额,这是因为……因为他住在我家!”
“?”
她讶然的看向他,似乎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好像自己挖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似的,心里不禁感到有些意外,于是接过他的话问道。
“他为什么会住在你家?”
宁鉴现在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什么叫做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去圆的道理。
“因为他……他母亲,不,他父亲在我家当司机。”
说完这句话,他再一次肯定着自己喃喃自语道。
“对,就是这样!他不过只是一个外人的儿子,平时处处压我一头就算了,为什么连我爸他们也总是偏心于他,你说他是不是很讨厌?”
程然顺着他的话想了想,然后如实回答道。
“虽然我不清楚你们家里的情况,但因为我是独生子女,反而觉得如果有一个人能陪伴着我一起长大,应该会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吧。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之间也是一种互相激励的关系,正是因为他很优秀,所以你在追赶他的同时,自身也成为了一个非常优秀的人,这样难道不也很好吗?”
她抬头去看宁鉴,却发现他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程然这番话的确在他心里掀起了一片波澜,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原来他和裴之期并非要争个你死我活。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从那个女人带着裴之期回来后,所有人都开始变了。
他不再是宁家唯一的小少爷了,无论是最疼爱自己的祖母,还是自己最崇拜的父亲,眼里都不再只有自己一个了,甚至将更多的目光分给了那个名义上的姑姑和表哥。
可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自己太任性了吗?
但他努力变得懂事后,才发现他们反而更加疼惜裴之期了。不仅如此,连自己最喜欢的玩具都要让给表哥,偏偏人家还看不上他的!
他不懂为什么这个表哥像个锯嘴的闷葫芦似的,成天到晚不是弹钢琴就是对着镜子练习说话,大家却都这么喜欢他。
于是他开始模仿他结结巴巴的说话,有一次被父亲听见后却严厉的呵斥了他,那是他第一次对自己说这么重的话。他躲进被子偷偷抹眼泪,然后把自己那篇《父亲是我的偶像》撕了个粉碎。
他甚至怀疑他其实不是自己的父亲,是裴之期的父亲才对!否则为什么对他这么偏心呢,难道是因为他成绩比自己好吗?
他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以前裴之期没来的时候,他永远是班上的第一名,老师同学都对他赞不绝口。可自从他来了之后,样样都比他出众,班上最受欢迎的同学也换了对象。
也许是因为这个,也许是因为他成绩不如裴之期,父亲他们才会对自己失望,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他身上。所以是不是只有他超过了裴之期,他们才会再次注意到自己吗?
从那时候起他就开始拼命地用功学习,处处都以裴之期为目标追赶,并且发誓一定要比他更加优秀。可无论他怎么做,裴之期这三个字却像冤魂不散似的排在他的名字前面,让他一直以来都将他当成宿敌般对待。
所以当裴之期因为身体原因不再去上学时,他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甚至有些隐隐的庆幸,终于不用再听见这个名字了。没过多久,那个女人就带着裴之期离开了宁家,他又成了家里唯一疼爱的小宝贝。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是开心的,可不知为何心里却有种莫名的失落。
再到后来,听祖母说那个女人要带着裴之期回来时,他竟然发现自己有些期待,同时又不免有些担忧,万一他变得堕落,成绩一落千丈了怎么办?
所幸的是裴之期还是那个裴之期,依旧变态得让人咬牙切齿,虽然说话不再磕磕巴巴了,但还是那副对人爱答不理的臭脾气。而那个女人的身体却变得越来越差了,裴之期那张本就冷冰冰的脸也愈发沉默黯然起来。
最后那个美到令人惊艳的女人,他名义上的姑姑还是没能撑过那个冬天,在平安夜那天晚上安详的离开了人世。他还记得裴之期最后跪在坟前的那个眼神,那一瞬间他好像没有那么讨厌他了。
他到底讨厌他什么呢?讨厌他抢了所有人的目光吗?讨厌他处处都比自己优秀吗?还是讨厌他不肯接受自己的玩具,不愿意当他的朋友呢?
也许其实他心里是崇拜这个表哥的,羡慕他无论做什么都那么厉害,敬佩他即使身体残疾也依旧这么努力,甚至能日复一日坚持着不放弃。
所以才会把他当成自己的榜样,嘴上说着讨厌他的话,但又潜移默化的模仿着他,努力使自己不断向他靠拢。
或许程然说的没错,拥有这样一个优秀的表哥,实在是一件非常幸运又值得骄傲的事情。
“嗯。”
程然有些稀罕一向跟裴之期水火不容的宁鉴,居然赞同了她的观点,不由有些纳闷的问道。
“裴之期身体真的好些了吗?”
寄人篱下的生活应该不好过吧,而且宁鉴这个主人又和他一向不对付,她越看宁鉴越怀疑他是不是拿了一个恶毒小少爷的反派剧本。
宁鉴不知她心中所想,他此刻对裴之期的情感是复杂的,但脑子还没转过弯来道。
“好着呢,能吃能跑,死不了。”
“……”
怎么办,她原本只是想礼节性的关心一下自己的同桌,现在是真的有点担心了。
“那个,我们能去拜访一下他吗?”
宁鉴还没说话,徐曳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道。
“拜访谁啊?”
程然转身去看,就看见徐曳和老金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鬼鬼祟祟戴着墨镜的人。等走近了仔细一看,不是周乐又是谁!
宁鉴眼皮抽了抽道。
“大晚上的戴什么墨镜?又抽风了?”
徐曳勾起嘴角笑了笑道。
“大明星逛街,怕被人认出来呢。”
程然有些不解道。
“乐子现在有粉丝了?”
老金伸手打了个哈欠道。
“加上伯父伯母,总共十个吧。”
宁鉴向来直来直往,听见这话不由一脸无语道。
“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吗。”
周乐原本还顾及着自己的形象,听见这话忍不住原形毕露的摘下眼镜,朝宁鉴一个猛扑勒住他的脖子咬牙道。
“好你个娇娇,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骂我呢!”
宁鉴翻了个白眼道。
“哦,原来你听得懂啊甜甜。”
徐曳听他们一个娇娇一个甜甜的喊,听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于是乎赶紧转移话题道。
“程姐,刚刚你们说要去拜访谁啊?”
程然也回过神来,目光却是看着宁鉴的。
“拜访裴之期同学,方便吗宁鉴?”
周乐也转头去看宁鉴。
“关他什么事,干嘛要问他啊?”
于是程然将刚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一遍,徐曳他们这才恍然大悟道。
“原来裴之期和宁鉴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啊。仔细想想的确很久没看见裴之期同学了,也不知道他身体恢复得怎么样,要是能去的话也算上我一个。”
周乐也高举双手道。
“我也要去!”
老金也言简意赅道。
“同上。”
见状宁鉴只能点头道。
“那好吧。”
接下来这顿海底捞总体气氛还算不错,只有宁鉴心里有些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
要怎么掩饰裴之期的真实身份暂且不提,连那家伙愿不愿意出来见他们都难说,光是想想就苦恼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