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匀刚要进屋,身后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他转身一看,发现是他爸的臭棋友老洪。
“匀哥儿,你回来和你家老程过节啊?”
老洪年轻时候是个吊儿郎当的人,平生嗜酒如命,念过书扛过枪也跑过船,后来浪子回头,破天荒为了一个女人一掷千金。
那个女人嫁给别人后,他又过回了浑浑噩噩的日子,一辈子没有成过家,膝下也没有半个儿女。
他小时候调皮捣蛋玩鞭炮,不小心烧了他家园子,被他追得躲在家里三天三夜不敢出来,后来他家老程亲自带他上门赔礼道歉,这事才算完。
只不过后来每次见他,他都会使劲捏他的脸,疼得他哇哇直叫,在他跟班面前把面子里子全丢了。导致他小时候有一段时间,看见他的背影心里都发怵。
现在事过境迁,他也是做父亲的人了,懂得体贴长者的不易,而且老洪和他爸一样上了年纪,腿脚走路不方便,又因为被酒掏空了身子,削瘦的身躯在寒风中有些瑟瑟发抖。
唯有那双凹陷下去的眼睛炯炯有神,颇有几分他年轻时的风采,整个人看上去显得精神矍铄。
程匀将怀里的烟花和鞭炮放在雪地上,脱了手套,抖了抖沾在上面的雪花,随即走了过去握紧他的手,弯起好看的眸子笑得别有居心道。
“洪叔,您来找我爸下棋啊?他前阵子还大放厥词说,您是他的手下败将,没想到您还惦记着他。要我说,您今天就别手下留情了,就该杀他个片甲不留,煞煞他的威风。”
老洪听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低头大笑了几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浮现出一丝玩味道。
“这我心里有数,你想挑拨离间我们啊,还棋差一招呢。你这个小滑头,坏心眼怎么这么多呢,这一点倒是从小到大都没变过,差点就上了你的当咯!”
话说到一半,就眯起眼睛看向了他身后。
“老程,我就说你是个黑心肝的人,你还说我空口白牙冤枉你,你说你要是清白无辜,怎么生出这个混小子来了,肚子里面净装满了坏水。”
程匀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势不妙,立刻笑着转过身赔礼道歉。
“爸,这么冷的天您说您出来干嘛,怎么好意思劳烦您来搭把手,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做儿子的不孝顺呢,这些东西交给我就行了,您和洪叔进屋去喝一杯暖暖身子吧。”
程爷爷皮笑肉不笑道。
“我不出来怎么知道我的儿子有多孝顺呢?这事晚点再和你算账,我现在没工夫搭理你,快过节了,得去老周家把然然给接回来。”
说着便绕开了他,对老洪亲切地笑了笑道。
“老洪啊,我去接一下我家宝贝乖孙儿,你先进屋坐,今晚就留下来在我家过节吧。”
程匀连忙上前拍他家老程马屁道。
“爸,下雪路滑,还是让我去吧,保证把你家宝贝疙瘩全须全尾接回来,半根头发丝儿都少不了。再说洪叔好不容易来一趟,您不唠嗑陪他一会儿啊,这可有失您一向的礼节。”
程爷爷闻言吹胡子瞪眼道。
“好的歹的全让你给说了,这个家以后干脆由你来做主?”
程匀眨着眼睛跳开了好几步,像是回到了当初那个少年时的模样,往后摆了摆手笑声爽朗道。
“不敢不敢,您老当益壮宝刀未老,我掐指一算,您还会长命百岁,这个家啊还得劳烦您来掌舵。”
程匀对故乡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他原本想先去买些小孩子玩的烟花再接人,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他家那个混世魔王还挺挑剔的,不太好糊弄,干脆让她自己过来选,于是就直接去了周家。
他刚从小巷子口的拐角处出来,就看见程然和几个孩子绕着一块大石头互相追逐着,手上还举着两根冒着璀璨火花的仙女棒。
周廷渊抱着一堆炮仗蹲在磐石上面,拖着下巴含笑地看着孩子们嬉笑玩闹,活像是一个众星捧月的孩子王。
他不由放慢了脚步,悄悄地走了过去,只是还未等他走近,就听见他对孩子们招了招手道。
“孩儿们,过来,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都要诚实回答,不然叔叔会伤心的,叔叔一伤心,你们的炮仗就没有了,明白吗?”
他顿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你们有喜欢的人吗?”
“……”
程匀几乎想直接过去将人给掳走,否则他宝贝女儿都要被这个王八蛋给带坏了!
但他转念一想,听一听也无妨,早知道才能早预防,将小火苗给掐掉,于是就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就听见周廷渊扬声吆喝道。
“别急,一个一个来。”
程匀耐着性子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听着,等轮到程然时他才打起精神竖起了耳朵。
“然然,你有喜欢的人吗?”
然后程匀就看见他女儿竟然罕见地害羞了,低下头笑弯了眼睛,伸手指了指她旁边的男孩。
程匀定睛一看,发现那个小男孩长得还挺漂亮的,精致得像个芭比娃娃一样,要不是看穿着打扮,他还以为那是个女孩子。
只是小男孩似乎有些羞涩,一听见自己的名字,就害羞地伸手遮住了脸。
偏偏周廷渊那厮还使坏,装作没听清故意又问了一遍道。
“是谁呀?叔叔刚才没听见。”
而他那个傻女儿也急了,扯开了嗓门红着脖子大声喊道。
“是燕燕!我最喜欢燕燕!”
周廷渊听了故意逗她道。
“燕燕有什么好的,我家周乐也不差啊,你不能喜欢他吗?”
只见他女儿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不行!我只喜欢他!”
那还得了!
程匀听见这话气得哭笑不得。
臭小子,便宜你了。
一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担忧起来了。
只是这小身板,能保护好我家然然吗?
【作者题外话】:码个小甜饼,祝大家节日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