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走近了，才发现他们处在一个类似山坡屏障的下方，少年双眼通红，目光死死盯着头顶上面的藤蔓荆条。
她好奇地绕到了他的身前，双手举着手电筒往上一扬，就看见无数根粗壮的枝条缠绕在一起，红褐色的枝干上长满了尖刺，末梢上面勾着一根黑色的细绳。
还未等她看清楚挂在上面的物什，身后的少年忽然上前，从她头顶上伸出垂在身侧的右手，抓住了其中一根枝条，紧紧地攥在手心，似乎想要将其折断，但颤抖个不停的手指却使不上力气。
他用力地咬紧了唇角，豆大的汗珠不断从他额角冒出，接着踮起脚尖，另一只手也攀了上来。
几乎是下一瞬，她便感觉脸颊上落下了温热的液体，分不清是他的汗水还是鲜血。她不由感到有些害怕，想要将他拉开又怕伤到他，只能站在旁边抬起头望着他祈求道。
“顾许哥哥，松开手吧，很疼的，我们去找丁维哥哥他们帮忙。”
而少年却像是置若罔闻一样，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前方，额头上的汗水掉进他的眼睛，刺激得有些睁不开眼眸，手上的力道却丝毫不松懈。
紧绷的上身突然一发力，只听见咔嚓一声枝条断了，整个人便像脱线的风筝一样往前跌去，程然看见那个形似玉坠般的东西在她面前一闪而逝。
“不要！”
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哭腔，布满鲜血的手指用力地扣进了身下的泥土，白色的针织衫上面鲜血淋漓，匍匐着身体拼命往前爬了过去。
玉坠掉在了一个捕猎用的坑壁树枝上，诱捕动物的陷阱挖得很深，看起来像是荒废已久，四周长满了杂草。
明明就近在咫尺，却怎么也够不着似的，总是差那么一点点，他甩了甩发丝上的汗水，手指抓紧了身下的洞沿，弯着腰孤注一掷般将自己往前一送，然后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
程然的手指只来得及抓住他一片衣角，却无力去挽回他，只能眼睁睁看见他消失在自己眼前，身体几乎是贴在边缘上神色焦急道。
“顾许哥哥，你怎么样了？”
而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这让她感到愈发不安了，担心他出了什么事，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去救他，只能守在旁边不时地呼唤着他。
“顾许哥哥，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良久，才从底下传来一道低哑而颓然的声音。
“你走吧，从刚才那条小路一直往前走，就能出去了。”
他抱着膝盖蹲在冰冷的地上，目光空洞而无神，落在漆黑一片的四周，等听见上方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才将脑袋深深埋进了膝盖上面。
果然，还是走了吧。
他紧紧地闭上了双眼，任由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砸进了湿冷的草丛里面，单薄的背脊不断耸动着，最后再也抑制不住似的抽泣起来。
“扑通。”
就在他意识模糊之际，只听见一声响动，好像是什么东西砸了过来，在地上滚落了一圈，他怀里面就多了一个人。
那只温热的小手攀上了他的脸颊，指腹在他的眼睛上面摸来摸去，等摸到了一片冰凉，才用手指轻轻帮他擦去，环着他的脖子轻声哄道。
“顾许哥哥，别哭了，我帮你拿到了。”
说完他的手心便多了一个温凉的玉坠，而她也松开了他，小手不知道在地上摸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眼前的视线忽然亮了起来。
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忽而跃入了他的视野，主人却像一只流浪的小花猫，那张原本白净的脸蛋布满了灰土，不仅下巴上面有几处伤痕，额头上还有一道淤青，面上看上去十分狼狈。
没有哪个漂亮的小姑娘会像她这样脏兮兮，可也没有哪个小姑娘会像她这么勇敢，有这么坚定而执着的目光。
在这样清澈的目光之下，他从心底生出了一股自惭形秽的感觉，忍不住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颤声道。
“你不怕死吗？”
死？那是什么？
程然从他怀里钻出脑袋来，抬头看看他认真道。
“我不怕死，我怕疼。”
说着还指了指她脑袋上肿起来的淤青，戳了一下自己脑门，而后又眼冒泪花地看着他道。
“呜呜，好痛。”
少年闻言眼眶又模糊起来，闷闷地低垂着脑袋，伸手将她的小手一把给捉住，好听的声音却似往常一般温声道。
“疼就不要碰。”
程然只好暂时消停下来，嘴里面却小声的嘀嘀咕咕道。
“可是顾许哥哥也怕药苦，不肯吃药，所以才会肚子疼。”
程然原本只是小小抱怨一下他的严厉，没想到他听了后忽然开口道。
“不是怕苦，是为了……”
惩罚自己。
【作者题外话】：啊这……不好意思，是我高估自己码字速度。（老脸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