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回到相遇的地方
凌晨的时候下了场小雨，路上有点湿。
两人沿着一条种满了高大梧桐的公路往前走。路边偶尔有车驶过，通常是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呼啸声，车子又消失在了公路的尽头。
除了间或响起的鸣笛声，四周安静得出奇。
林翼抬起头，入眼便是一片光秃秃的、纷乱的枝丫。枯枝后面，天空阴沉沉的，衬得眼前的景色更加荒凉凋败。
不远处，山峰连绵起伏，每一座山的山尖尖上还残留着前几日大雪的痕迹。有一抹白缀着，总算是为这幅单调的山景图增添了不一样的色彩，虽然看着冷，但隐约还有几分生气，仿佛只待冰雪消融，春天就复苏了。
他还蛮喜欢此刻的气氛。
不需要刻意找话题，两个人也能像这样现在，一直安安静静地走下去。
超市到了，林翼回头问莱恩，“你要和我一起进去吗？还是在外面等我？”
莱恩直勾勾地盯着他，“一起进去。”
“好，那你得跟紧点，这个超市还挺大的，周末人又多，容易走散。”他边说边解开了大衣上面的扣子，趁机透一口气。
“嗯。”
赵芳交代要买的是鸡精和鸡蛋，林翼便直奔生鲜区，挑了几盒看起来又白又干净的鸡蛋。
他将那几盒鸡蛋放进推车里面，转身问莱恩，“你是不是喜欢吃虾？要不买两斤回去？我妈还挺擅长做海鲜的。噢，不过我记得萨米特好像是对虾过敏，还是算了吧。”
莱恩一只手接过他手中的推车，另一只手则十分自然地虚搂住他的腰，“我来推。”
林翼点点头，并没觉得有任何不妥。
“不如买大闸蟹，我好久没吃过我妈做的香辣蟹了，那滋味，想起来就叫人流口水！你们一定要尝尝我妈的手艺，她做的菜不比外面那些大酒店做的逊色。”
“你喜欢。”莱恩跟着他往海鲜区走，“钱带够了？”
林翼低头从口袋里取出那几张纸币，数了数，发现只有二十刀，“就这么多了，好像不够。算了，还是不买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我有。”
“哪能用你的钱啊？你是客人！我妈要是知道了，那不得骂死我！”
“没关系，我不也是没买东西来吗。按照你们天朝的习俗，我们不应该两手空空就上门拜访的，对吧？”
林翼没回话，算是默认了。
结账时，莱恩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递给收银员。
“哇，这么土豪！你卡里够钱吧？”林翼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嗯。”
“话说回来，这事儿咱们可千万不能让我妈知道，因为她不了解你家的背景。东西给我，我来提。”
莱恩将其中一个袋子分给他。
林翼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购物袋，再看了看他手里的购物袋，最终选择了沉默。
出了超市之后，他指了指对面那条马路，说道：“我们走捷径，那儿有一条很隐蔽的小路。”
莱恩自然没异议。
绿灯一亮，两人便一前一后走下了人行道，林翼在前，莱恩在后。
那条小道就隐蔽在马路左侧的两座高楼之间，越往深处走，道路就变得越宽敞。路的尽头好像是个小区，周围矗立着好几栋废弃的民宅，有工人在不远处施工，机器嗡鸣的声音不绝于耳。
但只要仔细听，就能听见那夹杂在轰鸣声中的颠球声。
林翼颇为得意对莱恩说：“我发现这附近有个篮球场，经常会有人过来这边斗牛。只可惜我都没什么时间出来玩，不然我也想好好地跟打街球的人切磋一番，看看到底是玩街球的厉害，还是职业运动员比较厉害。”
莱恩突然打断他的话，“这里我来过。”
“啥？”林翼差点被他惊掉了下巴，“你说你来过？！不可能吧！”
“这附近是不是有个高尔夫球场？”
他呆愣地点了点头，“确实是有个高尔夫球场……”等反应过来之后，他惊讶地指着莱恩，“卧槽！你该不会真的来过吧？！”
“一两次。”莱恩边说边径直向前走。
经过一栋民宅之后，前面便是林翼所说的那个篮球场。莱恩在铁丝网前停下来，目光平静地凝视着球场上的那群孩子。
林翼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以前还有人斗牛，最近来这里的都是小孩子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站在莱恩旁边，透过一层生锈了的铁丝网往里面看去。
“要拆了。”莱恩很简洁地回道。
林翼语带遗憾，“拆了？为什么？！”
“这一带的居民楼已经没人住了，投资商会重新开发。”
“唉……我还以为这儿够偏僻的了，没想到还要搞开发。”
莱恩偏头看他，眼中闪动着一缕不知名的情绪，“你不喜欢？”
林翼摇了摇头，“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一想到这个篮球场也会被拆掉，心里觉得有点难过。难怪那些人不来这里斗牛了，他们估计已经找到了新的篮球场。可是，这些小孩子呢？他们以后能去哪里打球？”
见莱恩陷入了沉默之中，他连忙尴尬一笑，“一个大老爷们儿干嘛那么矫情。你就当我刚才是胡说八道好了，如果那群人在，小孩可能也没有打球的机会。”
莱恩伸手抓住了铁丝网，眼帘微微低垂，“这里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林翼以为自己幻听了，“什么？”
“就在这里。”莱恩指了指脚下的球场，“当时我走过来捡球，你就站在铁丝网的另外一边。”
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他从没见过像林翼这样的少年。
“如竹子一般纤细，却又如钢铁一般顽强。”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莱恩脑海中莫名地就浮现出了这句话。
林翼突然一拍脑门，大声说道：“原来那天那个金发帅哥就是你啊！怪不得我说你那么眼熟！”
“很意外？”
“当然意外啊！想想刚开始你对我的态度……”他忍不住笑了，“人生真是变幻无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