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谢谢……他们没跟来!”小男孩确认了身后没有追兵,彻底瘫倒在地。
“不用谢。”唐怡芳也累得不行,便学着小男孩的样子,也倒了下来。
二人好一阵没有说话,因为真的很累,需要先让心率恢复正常。
“姐姐,你跑得真快。”终于缓过劲,小男孩坐起来,看着早已坐起的唐怡芳,由衷感慨。
“你多大?”
“12岁,还有几个月就满13了。”
“哦,那以你的年龄,速度的确不错。”
“姐姐,你刚才拿什么扎他们的?能教教我不?太厉害了!我不喜欢打架,但好像总是躲避退让,也不是办法!”
“你说这个?”
唐怡芳掏出包里的针灸银针,哭笑不得地反问。用治病救人的东西去做让人痛苦的事,她是第一次。不过,她似乎并不觉得后悔。
“嗯,对,就是这个!这是什么?比院里阿姨们用的缝衣针可长太多了。”
小男孩认真求知的表情,打动了唐怡芳,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针灸小人模型,从什么是针灸,到人体的主要穴位,重要穴位的功效以及扎针感受,一一介绍开来。
听完后,小男孩一脸恍然大悟,感慨道:“原来有这样的功效!所以你刚才扎了他们的曲池、合谷、外关等穴,除了让他们有瞬间的疼,顺便也能替他们泻火!”
对于小男孩超强的领悟能力,唐怡芳大吃一惊。
“没错,不过我用力过猛,泻火效果不好说,但肯定得疼上好一会儿。”
“姐姐,你学这个专业?那么混乱的情况下,你都能找准穴位,太厉害了!怎么练的?”
闻言,唐怡芳的脸色一沉,心情顿时沉重起来。专业?连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孩子都能看出她对专业的向往,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却不懂?父亲可以做运动员、教练员,为什么不能支持她做专业的运动医学者?都说知子莫若父,他这算哪门子父亲!
想到这儿,唐怡芳闷闷的,她没有直接回答男孩的问题,只默默地拿出针灸盒,一根根往自己的手臂上扎。落针、提拉、捻转、取出,换个穴位,继续反复。
小男孩惊呆了,精妙的针法竟是靠自虐练成的?这难道就是院长教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时,天空中飘来几朵乌云,比唐怡芳的脸色更为阴沉。然后,一阵大雨,不期而至。
“姐姐,快走,到那边躲躲!”这一次,换小男孩拉起唐怡芳,往湖边的一棵大树跑去。
大树能挡去急雨,却仍有雨滴透过叶缝簌簌下落,男孩站起来张望了一番,再度冲入雨幕。
“喂,你干嘛?”唐怡芳焦急地唤道。
“没事,姐姐你别动,等我一下!”
很快,小男孩回来了,带着两片硕大的荷叶。
两人躲在荷叶下,像两只无家可归的青蛙,对着眼前的雨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姐姐,你别扎自己了!既然你决心钻研这个专业,拿我练吧!”男孩笑着说。
他很瘦,脸上几乎没什么肉,可这灿烂的笑容却特别醉人,让人觉得很温暖。唐怡芳忍不住伸出手,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在我没有练到足够满意之前,我不会乱扎病人!而且,我向往的专业,不仅要研究针灸,还要学习更多东西,否则怎么帮到运动员?”
“运动员?所以姐姐,你想学的专业究竟是什么?”
男孩专心提问,唐怡芳便认真回答,这也是她第一次正式向人宣告她的职业追求。于外公,她从不需说,外公便懂。于父亲,她不屑说,今天刚提了一嘴她要放弃国内大学录取通知书,转而向德国科隆体育大学提交申请,父亲便急眼,没得往下谈。
“运动员做的,是挑战极限,而伤病,是最大的敌人,所以我要成为一名运动医学专家,为他们保驾护航!”
唐怡芳紧握着针灸小人,眼神无比坚定,就在她说这话时,雨突然停了,太阳破云而出,阳光再次洒在她身上,让男孩看得如痴如醉。
天空突然放晴,让唐怡芳心情大好,她放下荷叶,继续高谈阔论。
“针灸是咱们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一种好方法,但时代在发展,科学在进步,国外的康复治疗技术日新月异,我们不能故步自封,好的固然要传承,可新鲜的也要接受,只有这样才能有更好的效果。这个道理,连退休了的外公都懂,为什么我爸就是不支持我呢?!”
唐怡芳谈到最后,竟不由自主地变成了情绪抒发。对着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男孩,她却能毫无芥蒂地说出自己的真情实感,她想,父亲有一句话说对了,她的确很天真。
可比她更天真的是这个男孩。前面的话,还能听得一知半解,后面则完全不懂,只隐约听出,这个漂亮小姐姐应该跟家人闹矛盾了。感受着唐怡芳的愤怒与失望,不懂怎么安慰人的小男孩,本能地劝道:
“姐姐,你别生气!能有父亲陪你商量讨论,已经很让人羡慕了。”
闻言,唐怡芳心里咯噔一声。她在一个孤儿院孩子面前埋怨家人,的确太不厚道。将针灸小人放回书包里,唐怡芳凝神看着小男孩,小心翼翼地问:“你父母是因车祸去世的?”
男孩脸色突然黯淡下来,他把荷叶扔到一边,低着头没有回话。唐怡芳意识到自己可能唐突了,赶紧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想让你伤心!”
闻言,小男孩抬起脑袋,挤出一个笑容,表示他没事,然后轻轻开口,诉说起他已多年不去回想的那个晚上。
“那年我8岁,记不起老家在哪里,为什么会独自跟父母在这座城市生活,也记不清车祸发生前我们都做了什么。只记得那晚的夜好黑,一辆大卡车突然驶来,闪光灯十分刺眼,在那刹那,爸妈大喊一声‘跑’!我便听话地往前冲,他们还推了我一把。最后,我只是轻微擦拭,他们却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就断气了。”
“你……”
唐怡芳的心,好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疼得难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