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方对接人又发来一条信息：“让设计把电话号码改回来，再发给我一下，立刻。”
她松了一口气，刚要把文件转给叶子，手指忽然停在空中。
叶子如果看见了设计稿上有改动，电话号码也贴错了，那张大嘴又要开始广播了！
盛煜转过来问道：“工作上的事么？”
小楠的手抖了一下，认罚似的点点头：“嗯。把电话号码贴错了。”
她把手机屏幕举起，给他看了看：“我现在就让设计改一下。”
他说话口气依然是下达命令似的坚决：“你跟对接人说一下，让营销部的设计改一下就行了。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小楠应了一声，却没听他的。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盛煜这种高高在上的人，又怎么会懂得下层打工人自相残杀的惨烈。
她忙给多哥发消息：“老大，能不能帮个小忙？“
多哥虽然是项目经理，但多少会一点设计技能。
他立刻发来一条没什么正经的回复：“甲方爸爸现场调稿？”
“唉～一言难尽！多哥，帮我调一下，下午回来给你带咖啡。”
多哥发来一个“告辞”的表情，然后打了两个字：“发来。”
小楠眼前一亮，她立刻发了过去，脸上难言明媚。
他一边开车，一边探寻道：“你们平时忙吗？”
什么叫“你们平时忙吗？”是“很忙！”
她把手机锁屏后，才直挺地坐好，表情十分淡定。
“还行。”
他满怀期待：“那，下班后，一起去看电影？”
小楠内心都来不及雀跃，就马上主动给自己头上浇了一瓢凉水。
“今天……恐怕不行！”
盛煜吃酸道：“有约了？”
小楠摇头：“今天要加班。因为项目售楼处过年有活动，物料需要今天定下来，所以……”
他左手食指搭在下颌，坚毅的眼神看向远方。
小楠看不出他眼神里的情绪。
他“嗯”了一声。
“那明天呢？”
“明天？明天去甲方公司开会。”
“是吗？那你可以开完会，等我啊。”
“开完会，我们可能会更忙。因为又有一堆工作需要赶快去完成啊！”
盛煜转过来看向她，剑眉微皱，很直白地问她：“你是在拒绝我吗？”
小楠不懂他那些暧昧不清的言语，到底想透露给自己什么信息。
如果是他想追自己，她只有一个念头，“我不信。”
如果他只是抱着和她玩一玩的心态，那她的态度更是“素不奉陪。”
所以概括起来，她可以赴他这场约，也可以当他是自己的一天男朋友。
但对于未来，她很确定，他们各自都有未来，但他们在一起，不会有未来。
“我的工作没有给我太多的自由，所以……”
他没有说话，好像生气了。
车缓缓驶入空中餐厅所在的写字间地下停车场。
两人并肩走向直达电梯，一路沉默不语。
还没开始约会，就有一种马上要分手的气息。
小楠对自己说：“看吧，就说你会单身一辈子！你这么无趣！连跟曾经暗恋的对象再次相遇，态度都冷冰冰的。”
凝神胡思乱想之际，她完全没意识到，从自己右侧忽然驶来一辆车！那辆车已经按响了喇叭，但她根本就没听见。
小楠还在专注地给自己挑毛病，忽然被谁用力地拽到了一旁，脚下一个踉跄，她吓得像抓救命稻草似的，在黑暗中使劲拽着什么东西。
是他的高级外套！
他被她狠狠撞了一下，紧紧抱她在胸前，然后瞬间倒地。
两个人的重量全部压在了他的身上。
她仰望地下停车场的天花板，整个人躺在了柔软的肉垫上。
他的双手环住了她的腰。
当那辆车从脚下驶过，她才隐约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想要起来，却发现他的手钳住了她。她顾不上太多，忙握住了她的手背，温热的触感，从十指通达心底。
她像解开安全带似的，轻轻松开了他的手，翻身蹲在一边，她就势拉他坐了起来。
两人以平视的角度互相看着对方。
她忽然没绷住，笑了：“我觉得你的外套跟我有仇。”
他笑了笑：“我觉得是你跟我有仇。”
两人都当这只是一番调侃而已。
小楠忽然想起重要的事，问道：“你摔疼了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他摇了摇头。“没有。”
两人在这场意外发生过后，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拉着她的手走进电梯里，她竟然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你外套脏了。”
“没关系，你没事就行。”
两人刚在餐厅临窗最佳的位置上坐下，一个服务生就轻车熟路地走过来，默契地接过他的脏外套。
过了一会，服务生拎来一个高定服装纸袋，取出了外套递给了盛煜。
小楠疑惑道：“这么快就洗好了？”
“我让服装店里的人又给我送过来一件。”
“那，那一件呢？”
“干洗啊，你以为我穿脏了就扔吗？我还没那么嚣张。”
小楠松了一口气。
跟一个人相处，三观一致固然重要，但生活态度更重要。
她去洗手间洗了洗手，出来时，多哥把修改好的图片发了过来。
小楠发了一个：“笔芯！”
盛煜把菜单放在她面前：“看看你想吃什么？”
她低头扫了一眼，逼真的美食图片，每一张看起来都那么高级，哪怕一片装饰用的薄荷叶都透着不俗的玉色，但她只看见了昂贵的价码。
血管瞬间就像灌进冰水，浑身都冻住了。
脑子因缺氧而根本不能思考！
她想，一个人若走进了突破自己认知的陌生世界，想要重新建立自己的知识体系，怎么也得需要几年吧？
若他现在非要问自己想点什么菜，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闭眼随手点。
这些菜谱已经逃出了她认知的宇宙之外，点什么都一样，贵。
“我不太会点。”
他熟稔地拿起眼前的菜单，每点一个菜，都要询问她“行吗？”
她看着远处孤单漂泊的云，他问什么，她都随口道：“好啊。”
她忽然觉得和他的距离好远，就好像那片看似很近却永远也抓不到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