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没想到方丁丁有个那样的妈，实在让人受不了。”又嗔怪：“她何必回去自讨苦吃？把自己气够呛有什么意义？”
赫嘉朝空气翻了一个大白眼，周青峰也递过去一个“也是醉了”的同款鄙视。
“那表哥，你是什么意思？”
“我最近特别忙，根本没心思去想这些事。她非得回去我也拦不住她，再说虎毒不食子，她妈再怎么说，也不可能真不管她。”
赫嘉咬牙切齿道：“行，我明白了。”
“小嘉，你可别误会我意思，等我忙完这一段，就去看她。”
“我哪有资格误会你。躺在你病床上的人又不是我。”
赫嘉说完，就像烤熟的地瓜似的，软塌塌地瘫在了座位上，惹得周青峰一阵阵柔声安慰。
晚上，她吃过饭和周青峰靠在沙发上看综艺。
他原本有很多设计工作要做，她硬拉着他出来，不许再进书房，他抱住她往客厅走去，低声耳语：“行。今天晚上你‘包’我哦。”
结果看综艺还把他给催眠了。
她拿出一张薄毯给他轻轻压住，自己则坐在一边看着他略有倦意的俊朗表情，像欣赏一幅山水写意，深深入迷。
韩子青忽然发来消息，寥寥数语看得赫嘉眼鼓头胀，视物困难。
“这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她眼前瞬间呈现出“小方块”裹着破被，住在肮脏小旅馆里苟延残喘的窒息画面。
她立刻打通了电话，那边韩子青好像蓄满了水的池子，再也盛不住了似的：“她妈妈说自己家里地方小，又没有电梯。两个男人在家又不方便，给我们安排在社区一家养老院里了。这会儿她睡了，我才偷偷跑出来。”
韩子青一口气说完，呼呼的喘气声听得赫嘉的胸腔也是胀得鼓鼓的。
韩子青后悔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帮她回家了。我劝她回来，她不听，还说她妈必须管她，而且就算死，也得死在她妈眼前……”
“你给我发个地址。我现在就去把她给拖回来。”
“好！我现在把定位给你发过去。”
她双臂环站在窗前，如水夜色有昏黄路灯作伴，周青峰缓缓的鼻息声，听起来如此悦耳、美好。
若所有人都能各安其好，该多好？
手机忽然跳了一声。
她抬起拿手机的手，屏幕上显示发消息的人，是方丁丁。
她坐回沙发上，慢慢点开信息框。
“我自己的事，让我自己面对吧。无论前面等待着我的是友善还是伤害。这就是我的命，我必须要经历。这段路，我得自己走了。如果真是我的朋友，就在终点等着我！这段时间不要找我，也不要告诉任何人。爱你。”
赫嘉咀嚼了半天，一个字一个字去辨识、理解。
周青峰咳了一声，迷迷糊糊醒来，看着赫嘉呆坐在一旁，瞬间了然，没有惊扰她的思绪。
赫嘉觉察他已醒来，转过来对他淡淡说道：“随她吧。”
他猜到这个结果，于是点点头，“该经历的，也要经历。”
韩子青回帝都之前，给护工悄悄塞了五千块钱。虽然护工有固定工资，但多赚点小钱，自然有动力，能更尽心竭力一点。
*
麦戈最近时不时就会联系韩子青，为了打听方丁丁的事。
既然她能主动告诉自己小方块的消息，也就意味着，自己从她那里还能获取更多的消息。
韩子青找了一份在补课中学当课程顾问兼助教的工作，临近年底，这里丝毫感受不出过年的气氛。所以说，学习之苦，也许是世上最苦。
麦戈从外地出差回来，刚走出机场，就低头给韩子青发消息：“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韩子青有点惊讶，看着屏幕，嘴角泛起一丝甜笑，但还是克制住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回复道：“不用客气！丁丁的事，我会帮你留意。”
“只是吃一顿饭而已，都是老朋友，干嘛搞得那么生分？”
韩子青一边帮老师打印教案，一边对麦戈说道：“那就吃串串香吧。我们这条街补课班多，串店也挺多，还挺好吃。”
麦戈开车一路寻来，此时正值补课班下课的高峰时段，他手攥着方向盘，堵在距离她补课机构只有五十米的小马路上。
韩子青整理完最后的资料，正好到了下班点。她刚穿好羽绒服，忽然听见一声尖叫从走廊里呼啸而来：“我的PAD不见了！我的PAD不见了！”
话音刚落，一个女孩硬闯了进来。
她抬起头，正与那个女孩对视了一眼：“这位同学，你怎么了？”
那个女孩看了看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助教，压根没放在眼里，气哼哼道：“我的PAD不见了！你们帮我找找！”
韩子青点点头：“好，你别着急，在哪丢的？”
“我哪知道在哪丢的？我每次来补课，书包里都带着，今天上课前还在，下课后，就不见了！”
“你在哪个教室上课？我调取一下监控。”
“208教室。”
“行，留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太晚了，你先回家。有了消息，我们会通知你。”
“我得用PAD做作业，你们现在不能帮我找吗？”
韩子青低头看了看手机，麦戈说堵车，可能要耽搁一会。
她回复了他一句，好。
“小韩老师，怎么了？”
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头发微卷的男老师。教高三数学的。
韩子青顾不上回答男老师，只是专注地看着那个女生。
“同学你怎么称呼？”
她手里拿出笔，准备在工作日志上做记录。
“赫琳。”
“好，我记下了。你先回家吧！PAD找到了，我们第一时间通知你。”
那个男老师仔细看了看赫琳，想起教室里三十多个人，里面有她。
“你在208教室上课吧？怎么了？”
“PAD不见了！作业没法做。”
男老师点点头，走到一个办公桌前，从一摞材料里抽出一套题，“纸质版的，你拿回去做，明天带来给我。”
韩子青见赫琳似乎并不买账，忙耐心跟她解释：“同学，你的学习时间很宝贵的，我也从高三过来过，别因为……”
“老师，我在你们这里丢了东西，你们非但不立刻帮我找，还把自己摘出去，你们怎么那么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