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把车停在村口时，夕阳已经沉到了山后。她看了看手机，信号只剩一格，导航早就失去了作用。这个叫柳树沟的村子比她想象中还要偏远，地图上甚至找不到具体位置，她是靠着一位民俗学教授的指点才找到这里的。
\\"希望这趟没白来。\\"林小满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从后备箱取出录音设备和笔记本。作为民俗学研究生，她的毕业论文选题是\\"华北地区民间恐怖传说与现代社会的关联性\\"，导师建议她亲自去收集第一手资料。
村子比想象中还要破败，青石板路坑洼不平，两旁的老屋大多门窗紧闭。偶尔有几个老人坐在门前，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这个外来者。林小满注意到，几乎每个门楣上都贴着褪色的符纸，有些还挂着小小的铜镜。
\\"请问，村里有没有会讲老故事的人？\\"她拦住一个背着柴火的老妇人。
老妇人布满皱纹的脸突然变得煞白，柴火\\"啪\\"地掉在地上。\\"外乡人，快走吧，天要黑了。\\"她声音颤抖，\\"柳树沟不欢迎外人，特别是天黑以后。\\"
林小满正想追问，老妇人已经快步离开，甚至没捡掉落的柴火。这反常的反应反而激起了她的好奇心。作为研究者，她很清楚，越是避讳的地方，往往藏着最珍贵的民俗材料。
天色渐暗，林小满决定先找个地方住下。村里唯一的小旅馆老板是个独眼老人，收了她五十块钱，给了她二楼最角落的一间房。
\\"晚上别出门，\\"老板的独眼里闪着诡异的光，\\"特别是别去村西头的老宅子。\\"
林小满点点头，心里却记下了这个信息。简单吃过自带的干粮后，她整理好设备，等到村里彻底安静下来，才悄悄溜出旅馆。
月光很亮，照得青石板路泛着惨白的光。林小满凭着直觉向西走去，越往西，房屋越稀疏，最后只剩下一片荒芜的野地。在那里，她看到了那座老宅——黑瓦白墙的典型北方民居，但比村里其他房子都要大得多，也破败得多。
院墙已经坍塌了大半，正门的朱漆剥落殆尽，只剩两个锈蚀的门环孤零零地挂着。林小满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手电筒。
\\"有人吗？\\"她的声音在空荡的院子里回荡，惊起几只夜鸟。
宅子内部比外观保存得更好，虽然积了厚厚的灰尘，但家具摆设基本完好，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林小满小心翼翼地穿过前厅，手电筒的光束扫过雕花的屏风、褪色的字画，最后停在内室的一张梳妆台上。
那里放着一双绣花鞋。
红色的缎面，金线绣着繁复的牡丹图案，鞋尖微微上翘，只有巴掌大小。林小满不由自主地走过去，鬼使神差地拿起了其中一只。鞋子轻得出奇，内衬是已经发黄的丝绸，摸上去冰凉细腻。
\\"这应该是清代的东西...\\"她喃喃自语，专业习惯让她立刻开始分析，\\"三寸金莲，典型的缠足鞋，但做工这么精美，主人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就在这时，一阵冷风突然从破损的窗户灌进来，吹灭了手电筒。黑暗中，林小满清晰地听到了一声叹息——一个女人的叹息，近在耳畔。
她吓得差点扔掉绣花鞋，慌乱中按亮了手机屏幕。微弱的蓝光下，梳妆台的铜镜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林小满猛地转身，身后却空无一人。
\\"见鬼了...\\"她心跳如鼓，却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把那双绣花鞋小心地包好，放进了背包。
回旅馆的路上，林小满总觉得有人跟着她。几次回头，却只看到月光下自己拉长的影子。直到锁上房门，她才松了口气，把绣花鞋拿出来放在床头柜上，打算明天仔细研究。
那晚，她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个穿红嫁衣的女人背对着她坐在床边，长长的黑发垂到腰际。女人缓缓转过头，林小满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脸...
\\"啊！\\"林小满惊叫着醒来，发现天已大亮。阳光透过窗帘照在床上，那对绣花鞋静静地躺在床头，仿佛从未移动过。
她揉了揉太阳穴，嘲笑自己神经过敏。简单洗漱后，她带着绣花鞋下楼，想问问旅馆老板关于这宅子的事。
\\"你去了老宅？\\"独眼老板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还拿了东西？\\"
\\"只是一双旧鞋子...\\"林小满有些心虚。
\\"那是柳家的宅子！\\"老板压低声音，\\"百年前，柳家是这里的大户，有个女儿叫柳如烟，被迫嫁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做填房。新婚之夜，新娘用新郎的腰带在洞房里上吊了，就穿着那双红绣鞋。\\"
林小满背后一阵发凉：\\"那...后来呢？\\"
\\"后来柳家很快就败落了，宅子也荒了。有人说半夜能看到穿红嫁衣的女人在宅子里游荡，鞋子走在地上却没有声音...\\"老板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把鞋子还回去！那不是活人该碰的东西！\\"
林小满挣脱开来，强作镇定：\\"那只是迷信。我是学民俗的，这些老物件很有研究价值。\\"
她匆匆离开旅馆，决定今天就返程。虽然不信鬼神，但老板的故事确实让她心里发毛。开车前，她最后看了一眼柳树沟，隐约觉得村口那棵歪脖子柳树下站着个红衣人影...
回到城市后，林小满把绣花鞋放在书房的展示柜里，开始查阅关于柳树沟和缠足习俗的资料。奇怪的是，历史记载中根本没有柳树沟这个村子，更别提什么柳家了。
\\"难道只是个民间传说？\\"她自言自语，却想起老宅里那些真实的清代家具。
第一件怪事发生在回家后的第三天。半夜，林小满被\\"嗒、嗒、嗒\\"的声音惊醒，像是有人在木地板上轻轻走动。她打开灯，声音立刻停止了，但书房的灯却亮着——她记得睡前明明关掉了所有灯。
\\"苏雨晴？\\"她呼唤室友的名字，没有回应。
林小满拿起棒球棍，小心翼翼地走向书房。门虚掩着，灯光从缝隙中漏出来。她猛地推开门——
书房空无一人，展示柜的玻璃门敞开着，那双绣花鞋端端正正地摆在书桌中央，旁边摊开着她收集的关于缠足的资料。
\\"见鬼...\\"林小满的手开始发抖。她确定睡前把鞋子锁在了展示柜里，而钥匙一直在她口袋里。
她抓起绣花鞋想放回去，突然感到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右手食指被什么东西划破了，血珠滴在红色的缎面上，瞬间被吸收得无影无踪。更诡异的是，她分明看到鞋面上的牡丹图案在接触到血后，颜色变得更加鲜艳了...
第二天一早，林小满就去找了室友苏雨晴。
\\"你昨晚进我书房了吗？\\"她直接问道。
苏雨晴一脸莫名其妙：\\"没有啊，我昨晚跟男朋友在一起，凌晨才回来。\\"她看了看林小满的黑眼圈，\\"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林小满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绣花鞋的事告诉了室友。
\\"哇！我能看看吗？\\"出乎意料，苏雨晴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我奶奶也有几双这种老鞋子，说是她外婆传下来的。\\"
林小满带她到书房，苏雨晴一看到绣花鞋就发出惊叹：\\"太美了！这刺绣工艺现在几乎失传了。\\"她伸手想摸，林小满下意识地拦住了她。
\\"别碰，这鞋子...有点邪门。\\"
苏雨晴大笑：\\"你一个民俗学研究生还信这个？\\"但她还是收回了手，\\"不过确实，老物件有时候会带着不好的能量。你要是担心，不如去找张教授看看？他不是专攻民俗信仰的吗？\\"
张明远是林小满的导师，也是国内有名的民俗学专家。下午，林小满带着绣花鞋去了他的办公室。
\\"有意思，\\"张教授戴上白手套，仔细检查着绣花鞋，\\"这确实是清代晚期的作品，看款式应该是新娘鞋。但奇怪的是...\\"他皱眉，\\"通常缠足鞋会因为长期穿着而变形，这双却像新的一样，连磨损都没有。\\"
林小满没提血迹被吸收的事，只问：\\"您听说过柳树沟和柳家的传说吗？\\"
张教授摇摇头：\\"没有。不过...\\"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鞋子，\\"在中国民间信仰中，自杀的新娘往往怨气最重，特别是那些因被迫婚姻而死的。她们会附着在婚嫁物品上，比如嫁衣、首饰，或者...绣花鞋。\\"
林小满心头一颤：\\"您是说...\\"
\\"我只是陈述民俗观点。\\"张教授笑了笑，\\"从学术角度，这些当然都是迷信。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有些古老禁忌，宁可信其有。\\"
回家路上，林小满一直在想张教授的话。经过一座老桥时，她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把绣花鞋拿出来对着河水发呆。
\\"要不...扔了它？\\"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耳边响起凄厉的女人哭声。恍惚间，她看到河面上浮现出一张苍白的女人脸，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小姐！你没事吧？\\"一个路人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林小满这才发现自己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栏杆，再往前一步就会掉进河里。绣花鞋紧紧攥在手里，指甲都掐进了掌心。
她跌跌撞撞地回到家，决定无论如何明天一定要把鞋子处理掉。然而当晚，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半夜，林小满再次被脚步声惊醒。这次声音更清晰，从客厅一直延伸到她的卧室门口。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动弹不得，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压在了床上。
门缓缓开了，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飘了进来。长长的黑发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张鲜红的嘴唇。最恐怖的是，女人脚上穿着那双绣花鞋——但林小满明明把它们锁在了书房的保险箱里！
女人慢慢走到床边，伸出苍白的手抚上林小满的脸。那手冷得像冰，带着坟墓里的潮气。
\\"为什么...不穿我的鞋...\\"女人幽幽地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也...嫌弃我的脚吗...\\"
林小满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女人的手移到了她的脚踝，开始一圈圈地缠绕着什么无形的东西。剧烈的疼痛从脚部传来，林小满感到自己的脚骨正在被生生折断、扭曲...
\\"啊！\\"她终于能动了，猛地坐起身。卧室里空荡荡的，但脚上的疼痛真实存在。林小满颤抖着掀开被子——她的双脚布满了青紫色的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勒过。
更可怕的是，地板上有一串湿漉漉的小脚印，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她的床边。三寸金莲的尺寸，带着河水的腥气...
林小满再也受不了了。她冲进书房，打开保险箱——绣花鞋不见了。而在她昨晚换下的外套口袋里，赫然躺着那双红色绣花鞋，鞋面上还沾着几根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