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突然被破坏，那侍女一时倒是不好动手。
意欢回过头来，见是个戴着帷罩的妇人，不禁皱了皱眉。
那脸色形容不出来，十分复杂而愤恨，又带着一丝轻蔑和不耐。
见是妇人和孩子，那汉子原是不想理会的。
可长川道：“你这马还是尽快卖了吧，否则，跟着你出了秋原城，你可就管不了它的命了。”
那汉子微微一凛，然后扭头又看向意欢。
瞧那意思，觉得还是想把马卖给意欢。
到了这会儿，意欢的侍女只好彻底把刀收了。
长川道：“我出一千两，你这马卖给我，现在马上交易，你自可马上离开。”
闻言那汉子面色有些不耐，道：“这马岂是你想马上带走，就能带走的……”
话音未落，长川就掏出了一个小袋子，递给了顾思音。
“阿姐你帮我拿着。”
“哦。”
顾思音低头一看，见是一包糖裹小核桃，喜得立刻就要开始吃。
“不许偷吃，还没到点。”他头也不回地道。
顾思音：“……”
汉子见他迎面走向那匹马，道：“踏死你我可不管。”
话还没说完，长川已经走到了那高大的骏马面前。
他一走过去顾思音就笑了。这小人儿，也就比马的膝盖高一点点。
但也就只有她一个人笑得出来了。
因为长川走过去的时候，那匹酷烈的骏马，竟然就开始后退。
一改刚才的暴躁，它似乎怕极了这个小孩儿，虽然不安地尥着蹶子，可只要长川每靠近一步，它就会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最终它嘶鸣了一声，突然人立而起！
眼看那小小的孩子就要被踏于马蹄之下，就连顾思音也开始有些紧张了。
“小孩儿？！”
然而等那马发完疯，它蹄下的人却早已经没了影。
此时日头正高。
众人抬眼一看，就见那宽阔马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了个小小的身影。
因为个子太小，他直接弃了缰绳不用，一手抓住了马鞍，一手甚至直接抓住了马的鬃毛。
“驾！”
随着小孩儿一声怒喝，那马就开始奋力嘶鸣和挣扎。
从刚才顾思音就觉得这马的嘶声不一般，明明是马，却声音洪亮，莫名有一种龙吟虎啸的感觉。
然而到了这会儿，马比刚才还要激动，那激动中甚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深深惶恐。
它在场中不停地弹跳，嘶吼，人立！
仿佛背上的不是个小孩儿，而是驮了块巨炭，能灼烂它的皮肉，穿了它那铁骨！
“怎么回事！”
卖家也惊住了，显然他没想到自己的马会这样。
他想上前去安抚，但那马疯得太厉害，他根本无法靠近。
意欢身边的那个侍女惊呼了一声也想要冲过去，因为她同伴的尸体还在那里。
但她被意欢拉住过不去，而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那具尸体就被马蹄给践踏成了肉泥。
可见此马力气之大，脾性之酷烈！
顾思音连偷吃的心思都歇了，手里拽着纸包，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场中。
长川就跟长在马背上似的，无论它怎么甩都没能把他给甩下去。
很难想象他这么个小人儿，力气有那么大。
驯马其实很残忍，对马来讲，是一场从肉体到灵魂的彻底折磨。
因为越是酷烈的马，个性便越是骄傲。
若是一直无法挣脱束缚，一切挣扎都是徒劳，那它迟早会因悲愤、饥渴、疲劳、恐惧而无奈屈服。
顾思音看小孩儿做得比刚才意欢要好得多，甚至游刃有余，她慢慢地也放松下来。
只要一直不被甩下去，这马迟早被他驯服。
嗯，吃核桃吧。
她正小心翼翼地摸了颗核桃打算吃，突然那马的嘶吼声仿佛到了耳边那般！
“啊！”
顾思音一回头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才发现那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自己身边，吓得她手一抖，整包核桃都掉了！
不过她也顾不上那核桃了，因为那马已经在她面前人立而起……
那一瞬间顾思音的人都麻了，心想难道她是不是要凉了？！
然而很快，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哀鸣，那马竟然整个被抡到了地上。
卖家：“……”
意欢：“……”
顾思音：“？？？”
那马是被侧面抡倒的，但抡倒了之后又很快开始挣扎。
顾思音一看这还得了，赶紧跑路啊！
她边跑就听见身后那小孩冲她吼：“跟你说了不要偷吃！还没到点！”
顾思音被吓得已经完全没脾气了，只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谢罪，边跑边哭着忏悔：“我不敢了，你别让它过来！”
长川哈哈大笑，声音带着儿童特有的稚嫩，却无比清凉，仿佛十分得意而快活。
顾思音跑出去好远，终于偷偷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却发现那匹马已经站了起来。
小孩儿稳稳坐在马背上，骑着马跑了出去。
最终这匹酷烈的骏马还是被长川给驯服了。
那汉子收了顾思音一千两银子，临走的时候神色复杂地摸了摸那汗津津的马首，最终还是走了。
马被驯得很彻底，长川往前走，它就在后头跟，根本不用牵。
看顾思音若有所思地看着卖家的背影，长川道：“他是个逃兵，马是军马，必须尽快卖掉。”
顾思音愣了愣：“逃兵？”
她本来想问长川怎么知道的，可这时候意欢已经在侍女的扶持下，挪了过来。
她看了看那马，道：“小公子真是……人不可貌相。”
长川懒得理她，直接把头给扭开了。
倒是顾思音，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道：“我这孩子确实天赋异禀。”
意欢笑了笑，看着长川的眼神，充满了……慈爱？
她道：“我家主人是爱马之人，我愿出三倍的价钱，夫人可否把这匹马让给我？”
顾思音一听立刻就觉得不划算，才三倍，又不是十倍。
她正想想点什么拒绝的话，突然身子一轻。
顾思音：“？？？”
她也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觉得自己已经坐在了马背上。
原来是那匹马竟跪了下来，然后长川把她拎了上去。
很快小孩儿也坐到了她后面，汗津津的小小的一个。
他心情不错，笑道：“走了，回家。”
说着，竟是不打算理会意欢，直接驱了马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