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元帝神色威严中却透着清晰的嘲讽,“苏兆为人四平八稳,没想到却将女儿宠成了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过,如此一来,也好。”
大太监想了想,皇帝说的也好,可能是指太子殿下和苏相反目挺好。
陛下原本将苏香凝赐给太子殿下,是为了离间太子和太子妃。
没想到苏兆竟然是个女儿奴,若是婚事真成了,便成了陛下给太子送了一个助力。
太子府如今已经如日中天,若再得了苏相岂不更是如虎添翼。
这么一想,不由得一阵后怕,幸亏此事没成。
德元帝想了想道:“太子妃呢,与太子殿下如何?”
“貌合神离。”大太监想了想,还是用了这个词,“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虽然出入在一起,但已经不住在一起,殿下和太子妃还时常动手,府内的气氛也大不如前。”
德元帝唇角露出一丝模糊的笑容,他点点头, 满意极了。
少年夫妻老来伴,可惜,又有几对少年夫妻能相伴到老呢?
大多数夫妻走着走着就成了怨偶,形同陌路。
看来他也不用再给太子赐侧妃,以免再出现苏兆苏香凝这样的事情,差点儿给君镇远送了一个助力。
他问道:“太子妃的药送来了吗?”
“送来了,已经交由御医查验,稍后就能呈给陛下服用。”大太监笑道。
德元帝点点头,放心了。
这段时日,他用了叶若星的药,头上的白发都少了许多,精神气也健旺了,从前看奏折很容易困倦,现在却能连着坐很久,这说明叶若星的药是真的有用。
他想要想个法子留住叶若星。
他想了想,将宫里新得到的红珊瑚赏赐给了叶若星。
大太监忙去办事,心里暗暗嘀咕,这位太子妃真是好福气,比太子殿下还受陛下的重用,看来即便将来太子府没了,太子妃也是能独善其身的。
宫外一个声音笑吟吟的说道:“陛下,您要给太子妃送东西吗?臣妾能不能沾您的光,也送一点儿东西给太子妃,让您的人一起带过去?”
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容色仿佛在发光,整个人美的不可方物,笑起来更如百花绽放。
大太监忙道:“奴才见过丽贵嫔娘娘。”
来的人正是宫中新近风头正盛的丽贵嫔。
她的运气很好,趁着秋贵嫔伤了脸,宁贵妃被贬入冷宫的时机,竟然得了陛下青眼,从一个小小的美人,一跃成为贵嫔,成了最得陛下宠爱的解语花。
丽贵嫔很是和善,她温和的对大太监点点头, 一双眸子就清清亮亮的看着德元帝,仿佛很认真的再听他说话。
这眼神很是勾起了德元帝的少年心,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少年时刻。
他宠溺道:“你有什么东西要带给太子妃?”
丽贵嫔真诚道:“臣妾上次中毒得蒙太子妃施救,臣妾很想谢一谢太子妃,可惜,臣妾一直没能见到太子妃,只能托陛下帮忙答谢一番,受人恩惠,没齿难忘,陛下一直教导臣妾要知恩图报,臣妾牢记在心,正好今日听到了,便请陛下帮一帮臣妾,好不好?”
丽贵嫔的年岁很小,比德元帝小二十多岁,故而这样诚恳又透着质朴的求恳,很让德元帝受用。
德元帝心情愉悦,当即就应允了。
丽贵嫔欢欢喜喜的行礼去回宫收拾东西,等大太监检查过物件后,也将那些东西加入了给太子妃赏赐的礼单里。
等送礼的人去了之后,德元帝想起来,丽贵嫔的位份还是低了,若是她位列四妃,就可以时常宣召叶若星进宫,如此一来,也能笼络住叶若星的心。
他当即便下旨,将丽贵嫔擢升为丽贤妃。
贵淑德贤,贤妃虽然是四妃中最末位的,但宫中四妃从前只有宁贵妃一个,再无他人,宁贵妃如今打入冷宫,四妃就没人了。
即便秋贵嫔后来得宠,也没能升到妃位。
丽美人短短时日,便从没人升到贵嫔,又升到了贤妃,算得上后宫第一人了。
这圣旨一出,连丽贤妃本人都懵了。
她接了圣旨,在自己的宫里慢慢捉摸了半天,终于琢磨出来,原来是因为自己感谢了太子妃,所以陛下擢升自己。
看来,陛下真的老了,竟然想着靠太子妃的医术续命,可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药呢?
不过,陛下看重太子妃,这是她乐见的,毕竟,当日,宁贵妃丧心病狂,让她两次中毒,她是靠了太子妃才活下命来。
也是那一次,她才知道,在宫里明哲保身是没用的,弱小便只能被当做棋子。
可现在,她不想做棋子,她想做那个下棋的人,她想掌握自己的命运,帮自己想帮的人。
她闭了闭眼,眸中冷光闪烁。
再睁眸,她眼中多了几分坚定。
她欢欢喜喜的找了从前伺候过秦皇后的人来,细细的询问秦皇后的相关事迹,秦皇后喜欢的衣服,爱用的熏香,爱读的书,言行举止,神态语调,事无巨细,一一询问,还不停的比对练习。
她又在这些基础上,加一些自己的特色,尽力让自己做到九分肖似才肯罢手。
到了晚间,德元帝来了,他一进来丽贤妃的宫殿,看着里面的陈设,便觉放松舒畅,如沐春风,仿佛自己还是那时少年。
熟悉的熏香带来久远的记忆,他有一点儿恍惚自己身在何处。
丽贤妃打起帘子出来,她手指拨动帘子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那盈盈明眸清亮透彻,撩人心弦,姿态分明是画中人。
德元帝差点儿叫出了秦皇后的名字,嘴边打了个转儿又改成了“贤妃。”
丽贤妃察觉了德元帝的失态,可她一点儿也不在意,她依旧真诚欢喜的迎接德元帝进去,让他沉浸在往事里无法自拔……
这道册封旨意传到了灵秀宫,秋贵嫔气得砸了宫里刚换没多久的瓷器。
她努力的想弄明白陛下为什么会擢升丽贤妃,却始终也搞不清楚。
不过是给叶若星送了一点儿东西,为什么就能升位份呢?
大宫女忍着恐惧如常道:“娘娘,要不我们也送一些东西给太子妃以示感谢?”
“混账!”秋贵嫔怒斥,“叶若星是本宫的仇人,她害了本宫的父亲,让本宫无面目见人,本宫岂能向她低头?若非她害了本宫,本宫怎么会让丽美人那个贱人捡了便宜。”
大宫女低头不敢说话了。
她心里觉得秋贵嫔是强弩之末,陛下已经好久没有来过灵秀宫了,没有陛下宠爱又该怎么翻身呢?
如今丽贤妃擢升了位份,恐怕也要接管理六宫的权力,秋贵嫔不想想办法,一味发火有什么用呢?
不过,她没有说,任由秋贵嫔骂骂咧咧发泄怒火……
叶若星收了陛下的赏赐,欣赏了一会儿巨大的红珊瑚,这东西的确很美丽,色泽绚丽,造型奇特,不过,也就是个稀罕玩意儿,她看了一会儿就命人收进了库房。
她更感兴趣的是丽贤妃送的东西,当初,她潜入后宫,靠了丽贤妃的帮助,才能顺利带着秦皇后的东西出宫。
她以为当初她对丽贤妃的救命之恩,那一次帮助已经抵消了,没想到丽贤妃还送了东西过来。
她打开一看,是一整套的翡翠头面,东西很贵重,但也仅仅是贵重。
她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才发现有一个匣子似乎声音不对,她打开匣子夹层,发现里面夹着一张小纸条和一个小小金牌,纸条上写着一个地名,而金牌是小孩子带的款式。
叶若星仔细思索了一会儿,这位丽美人是把自己家乡和小时候戴过的金牌给了自己作为信物?
如此一比较,翡翠头面其实不值一提,反而这小金牌才是最贵重的。
她捏着这东西,心里只觉得很暖。
她见惯了人心冷漠,忘恩负义,乍一见到知恩图报的人,竟然被惊了一下。
她将东西收好,并没打算用,却冷不防听到君镇远的声音。
“这东西还是留在身上,说不定会有用,丽贤妃的父亲钟正耀为官清廉,原本被上峰卡住一直升迁不了,这段时日,户部看到丽贤妃得了陛下看重,本打算将钟正耀升个知府,但今日丽贤妃又升了位份,恐怕钟正耀要被调入京都,说不定会补户部的缺,到时候也是三品官了。”
叶若星:“……”
他又来了,她竟然还没有听到。
君镇远垂眸遮住眸中笑意,用一本正经的声音告诉叶若星这件事情。
他修长的手指捏起那金牌道:“我记得你身上有一个专门放令牌的荷包,这个东西太小,放在夹层里刚好。”
叶若星拿回金牌,淡淡道:“太子殿下最近很闲?”
“不闲。”君镇远凝望着她。“最近事务繁多。”
“那殿下还有空过来?”叶若星明眸回看他,没有丝毫躲闪。
君镇远笑了,“你的事情也很重要,你是我的妻子,我总要弄清楚和我相伴一生的人是怎样的。”
“殿下看的如何?”叶若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气定神闲。
君镇远也坐下,姿势矜贵优雅的给自己到了一杯茶,“很好!”
“……”叶若星挑眉,不置可否,“殿下来,可有事?”
她其实不肯定,从前,和君镇远相处不难,彼此心意相通,很好猜对方的心思。
现在,她有些摸不准了,君镇远最近似乎很喜欢没事往她这里跑……
君镇远凤眸凝重,“我查到了给苏香凝蛊虫的人,是一个女子,我想问问你,认不认识她?”
“师飞飞到京城了?”叶若星不是很意外,情蛊很难炼制,能那么大方的给苏香凝一对情蛊,除了师飞飞这种感情至上的人,应该也没别人了。
今日从君镇远口中得到了这个推测,更加确定了而已。
君镇远道:“原来她叫师飞飞?是南疆大蛊师的继承人?难怪如此厉害。”
“怎么了?”叶若星觉得他神色有异,不由多了几分慎重。
君镇远道:“恐怕要麻烦你帮我救一个人。”
“救谁?”叶若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