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卿不相信,在这宫墙之内还有无端的善意。
贵妃表面上是在为她好,但必然别有目的。
“娘娘多虑了,臣女奉命为皇后娘娘侍疾,既然已经进了宫,又哪有偷懒的道理,多谢娘娘关怀了,臣女先行告退。”
出了钟粹宫,一路上江屿淮都显得格外的沉默,这让上官婉卿觉得有些新奇。
“你在想什么?怎么还看着路边的花草树木发起了呆,真这么好看吗?”
江屿淮回了神,眼神里透着几分幽怨:“我在想,你心里怎么看待贵妃对你大献殷勤的事。”
“她一个后宫妃嫔,总不至于真的是把你看作女儿了,既然百般拉拢,兴许便是看中了丞相府的势力,想要结亲。”
“你莫忘了,她可是育有一个成年的皇子。”
上官婉卿没想到他一路在想这个,噗嗤一笑:“那又怎么样?”
她背手快步往前走着。
江屿淮一言不发地跟上,只是唇瓣抿得更紧了。
上官婉卿笑得眉眼弯弯:“怎么又不说了?”
她回过头,忽然几步靠近江屿淮:“其实听你说这些话,我心里是很欢喜的。”
江屿淮一愣。
她继续道:“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她的目的,虽然还未确定,但并非没有防范,毕竟我又不是那种蠢笨之人。”
她的手搭上了江屿淮的肩头:“何况,你知我的心意,我又岂是那等见异思迁的人?”
她的眸中像是有一汪清泉,一片片涟漪中,全是他一人干净的倒影。
江屿淮的心开始不受控制的乱蹦,他只觉得耳根都有些发热,在上官婉卿收回手的一瞬间,顺从心意的握住了她的手。
上官婉卿轻轻的瞪了他一眼,却没有挣开他的手,反而是顺势将手垂下。
衣袖遮住了纠缠在一起的手指,两人都别过了眼,似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然而这一切,都被为他们引路的小宫女瞧在了眼中。
那小宫女也不敢多看,离得也远,没法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却能瞧见两人相处的亲昵,不由的心中感叹。
这两人倒真是感情极好的,只可惜这位小姐是高门贵女,而这公子却偏偏身份低微。
这世间婚姻讲究的就是一个门当户对,只怕是将来这两人情路坎坷,也终究是无花无果的结局。
到了皇后的坤宁宫,其她侍疾的贵女已经到了。
坤宁宫的掌事姑姑远远瞧见上官婉卿,便朝门口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小姐们进去吧,千万放轻一些动作,莫要吵闹,皇后娘娘还在病中,诸位小姐可要小心着些。”
贵女们依次进了殿中。
她们身边不乏有带了随从的,是以上官婉卿也打算带着江屿淮一起进去。
然而掌事姑姑却一只手拦在了上官婉卿面前:“上官小姐是吧?您来的有些晚了,皇后娘娘吩咐了,殿内不能留太多人,还请上官小姐在外面稍等一会儿。”
她的姿态很是恭敬,实在让人挑不出错来。
上官婉卿也是脾气好,微笑着:“那我便在这等着吧!”
今日艳阳高照,一路走过来已经发了汗,她想走到廊下遮阳,掌事姑姑却将她引到了花丛边。
“如今天正好,这花也开得艳,怕小姐等得心烦了,可在这里先赏花,待皇后娘娘允准了,奴婢再带小姐进去。”
说完也不等上官婉卿,招呼了两个宫女随她一同进了殿内,便将门给关上了。
剩下留守在外头的宫女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看上官婉卿,也没人提出要给她搬个椅子,或是拿把伞来。
便是再蠢的人都明白,这是一个下马威,何况上官婉卿。
她面无表情的走到了流苏树下,为了保持仪态,也无法任由自己做出任何失礼的事情来。
“我忽然有些后悔没答应贵妃的提议了,至少她哪怕有目的,也不会一次就做成了,总好过在这里遭罪。”
这树下倒也阴凉,只是耳边不止的蝉鸣和吹来的热风叫人心生烦闷的很。
江屿淮忽然走到了她的身侧,拿出一方手帕擦了擦她额角的汗。
上官婉卿灵巧的往他身前一躲,用江屿淮遮住了她自己:“这可是在皇后宫里,人多眼杂的,你也不怕被人瞧见了。”
江屿淮没说话,他的手碰到了上官婉卿的脸,凉飕飕的。
上官婉卿眯起了眼睛,嘴角不受控制的轻轻上扬。
“你不会又因着我刚才的话开始吃闷醋了吧?我也只是那样说说而已。”
江屿淮:“……没醋。”
上官婉卿更高兴了:“是吗?我不信。”
“……”他耳根又开始热了。
进宫一趟什么都没做,却要受人冷淡,上官婉卿心里已经十分不喜皇后了,更没心思真为她侍疾。
本想等其他贵女离开的时候跟着一起离开,却未曾想一个时辰后,掌事姑姑从店里出来,要将二人带进殿中。
掌事姑姑原以为会瞧见上官婉卿汗湿面颊脱了妆,仪态全无的模样,却不曾想上官婉卿模样清爽,甚至面带微笑,哪里有一点被晒伤的样子。
似乎是想怪罪她没有照吩咐站在太阳底下,掌事姑姑几次冷眼扫来。
上官婉卿目不斜视只当没有看见。
“咳咳……上官家的姑娘到了吗?”
“回娘娘,已经进来了。”掌事姑姑托起皇后的手将她扶起。
皇后撩开纱帘,她面色惨白,发丝垂下更称的身形单薄,像是已然病入膏肓。
身为医者,上官婉卿下意识观测了一下她的病情,却发现皇后旁边站着的人朝她瞪了一眼。
上官婉卿疑惑,便听皇后道:“这是近日寻到的一位神医,听闻医术极佳,今日一见倒也名不虚传,本宫记的,你似乎在外头开了一个医馆?”
皇后大约是真的很虚弱了,说完一段话便有些泄了力气。
掌事姑姑接着道:“娘娘没有记错,上官小姐在外头开了个医馆,似乎颇有些名声,只是比起神医来……”
“上官小姐勿怪,娘娘的病实在刻不容缓,方才是神医在为娘娘瞧病,所以才让您在外头等着。”
“毕竟比起您来,这神医更重要些,想来小姐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这话说着,像是解释为何让她在外面等那么久,实际上联合皇后那番话,却在暗暗的鄙夷她的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