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周郁郁闷地一杯接着一杯灌酒。
他所在的这家小酒馆,是他平日里最喜欢来的,名叫兴桓酒馆。自打兴桓酒厂易了主,这家酒馆的生意就一天不如一天,全靠他们这些老顾客维持着,才勉强开了下去。
“客官,您要的烧刀子。”小二把酒摆放在周郁手边。
周郁懒得倒酒,干脆就对着酒壶壶口牛饮。烧刀子性烈,很快,他额头上就起了一层薄汗。
一壶下肚,他犹觉不够,正要再叫时,被一只纤纤素手拦下。
“周掌柜,几日不见,你怎么落魄成这样?”
周郁看向来人,顿觉讶然,“许小姐?”
“许小姐?”许珊珊哼笑一声,“你从前都喊我小姐,现在却成了许小姐。周掌柜,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竟不知道你也是这种见异思迁之人。”
周郁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明明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问,如今见到许家的人,却问不出来了。
许珊珊却聪明得很,猜到他想要问什么,“怎么,想质问许家为何把珠宝行让出去?还是想问珠宝行何时能回归许家?”
“都想。”周郁坦诚地说。
“怕是难了。”
许珊珊叹了口气,她也不嫌弃周郁,直接取过一只杯子,倒满酒,仰脖一饮而尽。
“许向影那个贱人,使了下三滥的手段,胁迫我爹把珠宝行双手奉上。这事已经尘埃落定,轻易改换不得。除非……”她拉长了语调。
“除非什么?”周郁忙问。
“除非你肯帮忙。”许珊珊眼底闪过怨毒的光芒,“只要许向影死了,陆家是军阀世家,必不会贪图她手中的这些财富。碍于面子,他们也会把许向影手底下的这些商铺如数奉还。到时候,你还是周掌柜,许家珠宝行,也还是许家的珠宝行,岂不美哉!”
“您,您这是……”
“放心!”许珊珊抬手打断了他,“我不会让你动手,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在合适的时间,引她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后面的事情,就不必你操心了,我自会处理。”
许珊珊见周郁还在踌躇,便继续劝说:“你要知道,我这完全是为了你着想。不把计划告诉你,是怕你惹上祸端。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保证,许家珠宝行一定还会回到你的手里!你好好想想,你当了这么多年的掌柜,早就和许家珠宝行的命运息息相关。她许向影凭什么横刀夺爱,生生地把珠宝行从你手里抢走?”
周郁只觉得喉咙堵得慌,一半是烈酒辣的,一半是苦的。
“话虽如此,可事关人命,我……我不能这么做。”周郁攥紧了拳头,在抉择面前苦苦挣扎。
“胆小鬼!那你就眼睁睁看着你坚守的土地,被许向影那个贱人收入囊中!你以为她让你待在那里是对你好、尊重你?你错了,她只是在压榨你最后的价值。等珠宝行彻底沦为陶然阁的附庸,她就会把你一脚踹开!到时候,你可别来找我哭!”
许珊珊愤然将酒杯顿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这一次是偷跑出来的,为的就是找到周郁,策反他。留给她地时间不多,她必须得抓紧了。
而此时的周郁,脸上满是痛苦之色。额角隐隐暴露出来的青筋,可以看出他此刻的心理状态有多么糟糕。
他就像是在大海中浮沉的溺水者,想要抓住一片浮木求得生存,却在下一个浪潮到来的时候,被汹涌的海浪卷了进去。
他感到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是,他是想要珠宝行,那是他固守了一辈子的地方。他的骄傲,他的尊严,他的一切的一切,都是源自于许家珠宝行。没有了珠宝行,他的喜怒哀乐都没有了安放之地,犹如失去了根的树木一样,早晚都会枯死。
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才好!
许珊珊索性不说话,欣赏他挣扎的表情。她了解周郁,他这个人,只在意珠宝行。三十岁了也不成家,整日守在珠宝行。所以他才那样针对对珠宝行有威胁的所有人。
良久,周郁才问:“时间,地点。”
许珊珊笑了,“七日之后傍晚时分,地点就在你的珠宝行外面。许向影被人保护得太好了,如果不是确定安全的地方,她身边肯定会有人跟着。不过你放心,他们怀疑不到你头上去,我会让他们假装抢劫,顺理成章将许向影劫走。”
她如今还在禁足,今天能跑出来还是母亲的帮助。而七天之后,是她为自己争取到的“放风”时间。她早已找了人,只等七日之后把许向影掳走,然后杀了扔在郊外。
周郁沉默地点了点头。
“那么,祝愿我们合作愉快。”
……
李家。
许向影还未进门,李夫人和李师长却已经在门口迎接了。
“影儿,你总算来了!言儿差人送信说你要来,我和你干娘吃完早饭就在外面等了。”李师长哈哈大笑。
李夫人睨了他一眼,“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影儿快进来,外面天热,里头凉快!”
许向影听得眼热,这么热的甜,干爹和干娘却巴巴地在门口等着。她应该早些来的,只是被周郁的事情绊住了,这才晚了一些。现下看到二老如此待她,更加愧疚。
“少夫人说,她很想你们,而且早就想来见见你们了。”小蝶替许向影翻译道。
李夫人牵起许向影的手,她看到影儿做手语的时候,差点没落下泪来!
好好的丫头,她亲自送到城外。从泽城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没想到竟然……
她强忍着没有表现出异样,就算伤心难过,也绝不能在影儿面前展现出来。
李华茂捏了捏夫人的手,随即对许向影说:“我们也早就想去大帅府探望你了,可陆承言这臭小子非不让,说是影响你养病。哼,我看他啊,根本就是想自己霸占着你,才不让我们见的!”
“你这老头子,怎么还跟孩子闹脾气?言儿是关心影儿才不让我们去打扰她养病,被你说的,倒像是和我们争风吃醋了。”李夫人没好气地说道。
许向影却觉得干娘真相了。
陆承言可不是就和干爹干娘争风吃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