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年,几乎每一天,她都在筹划着如何才能让母亲回到她魂牵梦绕的杨家祖宅,如何能让她落叶归根。
心愿。
这已经不仅仅是心愿了,应该说是夙愿,是她终其一生也要实现的目标。
陆承言以为会从她这里听到类似诸多顾虑的答案,却没想到许向影的回答这么简单。
这么让他无可挑剔。
“如果是这样,”陆承言停顿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可以不追究你隐瞒不报的责任。”
许向影还没做出什么回复,他就已经自顾自地说道:“但是下不为例。”
许向影:“……”
她想了想,用手语对他说:“但我觉得即便是夫妻之间,也应该有彼此的小秘密。而且如果我事无巨细地告诉你,你很快就会厌烦这些家长里短了。”
“是我没有说清楚,我的意思是,遇到类似的事情,你必须告诉我。”陆承言据理力争。
许向影又问:“什么是类似的事情。”
“比如你拿不定主意的大事,比如像今天,你被别人欺负。如果我不来的话,你觉得许牵钟会有几成可能,同意立刻迁坟?”
陆承言的目光很清澈,也很咄咄逼人。
对上这样的眼睛,许向影不得不随着他的话语去思考。
几成?
怕是一成都没有。
许牵钟多狡猾,她再清楚不过了。这么个狡猾的商人,想从他手里干脆地得到利益,难如登天。
而他这样拖下去,重新开杨家饭店的计划就必须搁置。相当于他手中多了一道保障,可以让她投鼠忌器的保障。
但是这一个可能才刚刚露出苗头,就被突然闯进来的陆承言掐灭了。
这么说起来,她还欠他一句谢谢。
好在她现在说谢谢不用开口,只需要做一个动作。否则的话,她还真觉得有些尴尬。
不说又不太合适,说了却好像他们关系很生疏一样。
陆承言把许向影的谢谢全盘收下,然后看了一眼迁坟队伍的施工进度,这才问:“看样子你要等到他们施工结束了?”
许向影点头,并且表示陆承言可以不用在这里干等。
军营确实很忙,陆承言斟酌片刻,决定先去军营一趟,等中午的时候派人把午餐送过来。
按照进度,可能下午差不多就能结束了。
“等施工结束,我来接你。”陆承言说。
许向影用手语回答:“不用了,我和小蝶自己回去就好。”
“就这么定了,”陆承言没有给许向影拒绝的机会,目光带着点警惕,“别和他们走得太近,我会吃醋的。”
许向影:“……”
“还有,别看他们一身腱子肉,实际上根本不中用。我一个人就可以干翻他们所有人。”陆承言微微抬起下巴。
许向影:“……”怎么话题就跑偏到这里了?
酝酿了半天,陆承言才终于图穷匕见:“不准多看他们,你要是想看,回家了看我的。你男人比他们好看多了,听见了吗?”
许向影好笑地点了点头,她这么专注地看着他们,只是在关心进度而已。
少帅能不能不要乱吃飞醋!
见许向影保证了,陆承言这才放心离开。陆承言一走,小蝶他们总算是松了口气。
“少帅在这里,我都不敢说话了。”小蝶走到许向影身边,“不过这次多亏了少帅啊,否则的话许牵钟还不知道要怎么欺负我们呢。”
小蝶自顾自地说着,全然没有注意到许向影探究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
小蝶突然有了一种汗毛炸起来的感觉。
“少,少夫人,您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她缩了缩脖子,有些害怕的问。
许向影沉默了两秒,然后用手语问她:“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你偷偷把这件事情告诉陆承言的?”不然他怎么会知道,而且明显准备很充足。
小蝶要冤枉死了,她哭丧着脸:“少夫人,我对你多忠心呀,您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就这样您还要怀疑我……我,我好命苦啊嘤嘤嘤!”
许向影:“……”她怎么不知道,小蝶还学会了假哭!
小蝶眼看自己假哭得不到许向影的信任,只好啜泣道:“少帅那么厉害,他自然有他的消息渠道。而且他知道了不好吗?您没看到,许牵钟那张脸,啧啧,真是臭死了!”
说起这个,小蝶就忍不住心底舒畅,连假哭都忘了,“我敢保证,许牵钟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尤其当我们走出许家大门,路人冲着许府指指点点的时候,我看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许向影无奈地看着欢天喜地的小蝶,小蝶总是这样,个性跳脱又浪漫,带着天真少女的朝气蓬勃。
她很喜欢这种阳光般的气息。
因为她自己,活在暗无天日的许家之中,早已经忘了上一次开怀大笑是什么时候。
不过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许向影的目光越过小蝶,安放在那上等的棺木上。
和许家的恩恩怨怨,爱恨情仇,终于在今天一笔勾销。
也不能算作一笔勾销,但她确实不必再顾忌许家了。
她不再需要许家的任何东西,不亏欠许家一分一厘。从今天开始,她可以恣意生活,不必再背负许家的印记。
或许这么说有些失真,毕竟在世人眼中,许向影还是许家的三小姐,毋庸置疑。
但在此刻许向影的心中,许家已经不再是那么一座高不可攀且压在身上的大山。
它可以被逾越。
亦可以被掀翻。